那秦军小将被连珠炮一般的发问打得晕头转向,片刻之后,才捋清了思路,一条条回答起来——
“回禀国尉——夜幕朦胧,敌人又没有打火把,看不大清……人数不详,战术战法不详,也不见甚么旗帜标识……”
司马错脸色很精彩。
好嘛!
一问三不知!
一眨眼死了几十个老秦悍卒,结果连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楚!
不过……司马错也没有怪罪那个值班的小将,只是挥了挥手:“派人去密林中搜索一番,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一队秦兵进入密林中搜索,一直搜到了天亮,也没有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地上有些许血迹,但是没有留下巴蜀人的尸体。
显然,巴蜀人要么就是没有死伤,要么便是将尸体都拖走了。
反倒是那一小队秦兵,在密林里中了陷坑——树叶遮蔽掩护,底下是密密麻麻的削尖的竹刺。
火把带来的光线很昏暗,看不太清——有两个秦兵掉进了同一个陷坑里。其中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人虽然没有性命之虞,却也被竹刺穿透了脚掌,只能躺在担架上了。
其余的秦兵加强了警觉,这才没有再次中招。
搜寻回来的秦军百长暴跳如雷,怒骂不断:“川蛮子,忒阴险!”
“恶毒!阴损!”
“不敢与国尉的大秦虎狼之师作战,只敢施展这些卑劣手段。”
司马错皱着眉毛,没有多说什么。
也难怪这位秦军百长暴怒——
一夜之间,死一人,伤一人,还得分出两人来给伤兵抬担架——一个好端端的精锐百人队,百分之四的战斗力就这么没了。
没有敌人的尸首,只有零散在林中的几件兵器——司马错端详一下,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贼军用的剑戟,他再熟悉不过了!
分明都是秦军的制式兵器!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完全有可能是那些叛军乱军,从巴蜀之地的秦兵手里缴获来的军械。
总之,还是扑朔迷离。
眼看天光大亮,司马错当即下令:“拔营起寨,加快速度行军!”
“尽早进入巴蜀腹地,离开密林!”
“对了——这周边,可有甚么村镇否?”
孟西相拿出舆图,在脑海中简单分析了一下,然后禀报道:“距此处不远,约莫十余里的距离,有一个巴人的山村。”
司马错轻轻颔首,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
……
五万秦军继续前进,途中又遇到了几次骚扰。
面对那些熟悉地形、精通山地战的巴蜀人,生长于陇西一望无际大地上的秦人,着实显得笨手笨脚——密林之中,秦兵可以用于反制的手段实在有限。
若要去追,又难免中埋伏——像是陷坑、绳套、排刺、地钉之类的陷阱,让秦军士卒对密林望而却步。
而司马错的手段,则简单粗暴!
铁腕镇压!
凡是秦军遇袭的地段,方圆二十里内的巴蜀村落,皆要面对秦人的血腥报复!
秦军骑兵快马而来,将村里的巴蜀人驱赶在一起,审问。
得不出想要的结果,便举村屠之!
执行屠杀任务的时候,秦兵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在战国之世,两军战后,胜利者屠杀或抢掠敌国的平民,是很常见的事儿。
算是一种维持士气的常用手段。
秦国的军队在这方面,尤其不当人——一场大战之后,周边村镇的平民往往都要死绝——这可都是活生生的‘战功’啊!
而面前的巴蜀人嘛……在这些秦人的眼里,更是可恨!
明明在我大秦治下,你们这群刁民还敢有反心?该杀!
人头滚滚,毫不手软。
老幼妇孺的尸身堆叠相籍……唯一让那些秦兵叹息的,便是此时还没有与敌军作战,不能把这些脑袋囫囵充作‘军功’……
不管怎么说——秦兵一路烧杀过来,最后面对的反抗明显少了很多。
某日扎营。
司马错与一众秦将聚在一起,正核对着粮草的剩余、行军的方向等等……却见一个传令兵大步匆匆赶来。
“报——启禀国尉,营外有人求见!”
司马错一怔。
哦?
这遍地敌人,巴蜀人对秦军避之如蛇蝎……还有主动上门求见的?
“带进来。”裨将孟西相如是吩咐道。
领进来一看,众人先是发懵,然后恍然!
只见这人身上的麻布衣袍破破烂烂,头发肮脏、脸上满是泥土——像是个在山沟里滚了一夜的叫花子。偏偏腰间还揣着一柄秦剑。
正是漏网的【成固】守将,公孙成。
这厮往司马错面前一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言谈间,无非便是敌人怎么怎么狡猾,自己如何力战坚守城池,如何斩杀敌军无数,最后才‘寡不敌众’而‘惜败’云云……
演技很高超,若是不知情的人,还真被骗过去了。
司马错皱着眉毛道:“公孙成,既然你与那些乱军奋战一夜,想必对他们有些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