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来?再这么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
“估计炸药没那么好偷。”
“他不会跑了吧?”
“不知道,我抽根烟先。”
寂静的夜里响起了拿纸卷烟丝的“嘶嘶”声,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
“你带火柴了吗?”
“没有。”
“你出来搞爆炸不带火柴?”
“乡下人。现在的炸药都用雷管引爆,带什么火柴。”
“我们有这东西?”
“那当然。等李锋偷过来。”
“那我这烟怎么点?”
“你身上只带烟不带火柴?”
“忘了。”
“那别抽了。”
“唉。我感觉我逃出来的时候被班长发现了。但他没管我。”
“赵龙?我看他已经想逃回家了,上周他爹和大伯不都死于诺斯兰德人的偷袭?他哪有心情管你。”
“也是。欸,那是不是李锋?”
“对对,他来了,你瞧他拿着好大一包呢。”
这场谈话发生在塞瓦尔山脉南麓的小山坡上,山坡往北就是庆天第九军的军营,往南就是金骑山。
金骑山是一个可敬的城市。
它在工业上的成就令人咂舌。经历一百年,它从一个落后贫穷的小村庄变成了庆天的工业晴雨表,是庆天的冶金中心。整个城市都是按照一种新的有规律的设计建造的。在繁华的市中心有许多代销店和零售店,向外辐射的是规模庞大的工业区。有一些大工厂,几条宽阔的街道把它们分成几个区域。五六条平行的街道沿着山丘排列,与其他向山谷倾斜的街道成直角相交。
它是人类对抗怪兽的桥头堡。装备精良的第九军在过去的100年里宰杀了比山中树木还多的怪物,并杀死了96只变异怪物。精锐士兵组成的护场队守卫着分水岭以南的每一个庆天矿场。而诺斯兰德对北部的控制远没有达到这个程度,所以强大的庆天人应该得到更多,斯瓦尔山脉需要强者统治。
金骑山是一个不光彩的城市。
立体规范的美学理论在这儿的街道设计上赢得了胜利,而丑陋的货币拜物教在每个人的心中取得了彻底的胜利。在这里,工厂都挤在一起,烟囱里冒出浓浓的烟雾,数十万工人要在这些工厂里面夜以继日地劳作,他们拿宝贵的生命换得机器的不停歇和工厂主的财富。
工人区的很多房子的门板和窗户都破了,不透气也不透光的房间里摆着尽可能多的床,从地下室到阁楼上都住着人。到处都是成堆的垃圾和煤灰,倒出来的污水堆积在臭气熏天的水坑里。
厂主和官僚们住在山坡上的别墅区里,与他们的第九军紧紧地靠在一起。
这里有数十万日复一日地在单调的绝望中煎熬的人,社会生产全部由他们支撑着,他们如同机器一般劳作,生活不如牛马。
这种绝望终于在战争到来的时候转变成了希望,人们从政府的喇叭中得知自己有希望能摆脱这种绝望,能够获取更多的土地和资源,能够作为主人翁为国家而战,能够从枪杆子打出得更好的生活,而代价仅仅是砍下其他民族普通人的头颅和在其他肤色的工人和农民身上射几个窟窿。
穷人与富人,资本家、贵族和官僚与工人农民从来都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上等的腐朽糜乱的世界和一个下等的满是血泪的世界。庆天工农和艾弗利工农在生活和社交上极为类似,蓬莱资本家和诺斯兰德资本家的生活和社交没什么不同。
矿工、农民、擦鞋工什么时候能才觉得自己是金骑山的主人翁,什么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是庆天国家的主人翁呢?
在战争打响的这一刻,在统治者号召他们作为主人翁担起国家命运参军纳税的这一刻。哪怕这些“主人翁”们既没有决定国家是否宣战和参战的权力,也没有知晓国家的秘密外交和秘密条约的权力。
世界战争涉及到所有人,各个阶层的人都被卷进去,他们在生活和交往中会出现一个共同的迫切的目标。所以被压迫者和被生活欺骗了的人觉得自己似乎与富人和剥削者平等了。他们疯狂了,高呼着:“庆天万岁!”“为国王而战!”“庆天民族至上!”“为了我国工业!”狂热地奔赴了战场。
战火在整个伊奥尼亚已经烧了两年,烧没了各种工厂,烧没了面包和社会消费品,烧没了许多青壮年的生命,也烧没了很多人的希望,包括正在山坡上谈话的两人和背着炸药向上跑的李锋的希望。而他们三个人的希望被燃烧殆尽后的灰烬里却诞生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三个人躲在阴影处,都身着绿色军装,斜背着步枪,黑夜里看着像是三棵遭遇火灾后枝干稀少的树。
李锋是个矿工。卷烟丝想抽烟的人叫王军,是凤鸣村的农民,凤鸣村在首都顺天和金骑山之间。另外那个人叫方招,是金骑山的擦鞋工。
李锋和二人汇合,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方招说:“拿到了吗?炸药。”
矿工弯着腰,抬起一只手,比了个大拇指。
王军问:“有火柴吗?”
擦鞋工恨铁不成钢地责备他:“你他妈还想着抽烟呢?”
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