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狩闹出兄弟阋墙这种丑事,皇帝也再不能装作相安无事地游狩打猎下去。
待太子能动身之后,銮驾并迅速往东京城去。两人齐宽的车厢内软垫布满,小茶几上温药正好,梁秉山端上来,打断林兰池的沉思。
她低头一口喝完了苦药,忽而问梁秉山道:“还有多久到东京?”
梁秉山道:“还有半个时辰。”
林兰池点头,闭上眼又要休息。腿伤疼痛,使得这几日她都没有睡好过觉。
梁秉山蹑手蹑脚要到外间去,却又听“太子殿下”道:“倒不知道欢不欢迎孤回去呢。”
梁秉山吓得立马转过身来滚到小榻下跪着,“您是太子,自然人人欢迎,何有不欢迎之说。”
林兰池睁眼道:“康妃哭了没?”
她这样一说,梁秉山哪里还敢隐瞒,连忙将自己从皇帝身边太监那听来的话全说了。
康妃不仅是哭了,还带着谢温侯去太后那闹过了,只是谢温侯到底还是两朝重臣,为了妹妹倚老卖老也有这个限度,只说刘弗泽是被小人陷害的。
半点不敢攀扯到太子。
等梁秉山把这一干话说完了,林兰池才慢悠悠道:“你做得不错,孤记下了。”
梁秉山这才长出一口气来,白净脸上沾着不少冷汗。他下去了,暗卫才从厢下板里出来,跪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林兰池道:““林小姐”上路了吗?”
那暗卫点头,“卫七跟着,不会出错。”
卫七就是跟在刘弗章身边那个暗卫,听说他会不少把戏,有他在,能保证孤身一人的“林兰池”不会出事。
林兰池抬眼看眼前的暗卫,这是秦五,据说是暗卫的头子。但是长了一张相当平平无奇的脸,丢到人堆里想必是没人会察觉,“你有话想同我说?”
“...卫七问属下,为什么这位林小姐给他似曾相识之感,听她说话,会下意识想要服从。”
林兰池心中一提,她实际上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刘弗章和林兰池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互相模仿也偶尔会露出来不一样的痕迹。
所以她今天才会试探梁秉山,秦五告诉她梁秉山与皇帝的太监有私交,但是梁秉山却没有在太子面前表现。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出事,要怎么处置梁秉山。
越逼近东京城,在能见到母亲的兴奋慢慢退却之后,林兰池便忍不住在想另外一个问题,东京城中遍地都是认识太子的人。
她会露馅吗?
“太子”长久没有说话,反倒是唤醒了暗卫关于主子那些喜怒无常的记忆,秦五毫不犹豫抬手对着自己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反倒是吓了林兰池一跳。
秦五低头道:“是属下的不是,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本来不该说给主子您听的。”
林兰池摇头,“知道就行,下去吧。”
秦五又从厢板下消失,林兰池闭起眼再度陷入沉思。太子喜怒无常这一点,她从身边人的小心翼翼上已经证实过,所以...
也许没必要那么小心翼翼?
林兰池怀着这样忐忑的心直到马车停下,梁秉山隔着门小心翼翼道:“殿下,咱们到了。”
林兰池抬手掀帘,一眼便看见朱砂漆的宫墙,而后是大殿与迎来的后宫嫔妃。皇帝已然下车,正朝她这边看来。
是给足了太子面子。
林兰池定了神,让梁秉山进来扶她出去。现在这么多嫔妃,她们身后是整个东京城的世家勋贵,太子还是要体面点为好。
她传出那谣言只是为了让崔家让出名额,现在事情已成,林兰池也不想耽误太子的名声,误了他的姻缘。
所以原本太医建议的素舆,林兰池都没有让他们安排。
众目睽睽下,身穿深玄色彼虎宫袍的太子缓缓露出正面,与往日一般的白皙脸上薄目高鼻,冷峻而咄咄逼人。
没有丝毫病容,行走间虽有太监搀扶,却也不见迟缓。
皇帝肉眼可见地舒心了不少,这时他身边的德妃连忙道:“好几日不见太子,听闻太子春狩受了小伤,让臣妾担心得不行。现在看来,太子不愧是年轻,这么快便恢复如常,真是虚惊一场。”
她说话间轻拍胸膛,手拿小帕,似乎还真是受了惊吓。
德妃没有孩子,这番话叫她说也没什么问题。
皇帝因为元后的缘故,最宠太子的事情谁都知道,旁的妃嫔听了德妃的话,连忙争先恐后地说太子的好话。
皇帝听了,露出慈父般满意的笑容,显然很满意这些妃嫔的夸赞之词。
“太子确实年轻,恢复得好也是常事。”
等林兰池终于挪到太子面前,他才道:“众爱妃有心了,太子小恙,你们见过便退下吧。”
“此番春狩的皮子,按例分下,再从朕私库之中,选一二——”
“既然太子无事,那便将我儿放出来吧!太子殿下仁慈,怎么舍得弟弟在大理寺那阴冷地狱里受苦受难?”
这一番话冷不丁冒出,打断了皇帝的话。林兰池与皇帝一齐往出声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人脱簪素衣,缓缓由妃嫔后面走来。
皇帝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