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则刻着“嘈杂”二字,均光可鉴人。
帕特把镜子握在手里,“你们看,黑色这面尤其邪门。”
黑镜中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那是一个接近高空俯瞰的视角,镜面中的他手握镜子站着,周围人却都消失无踪。无论他怎么调整手持镜片的姿势,镜面成像都一动不动。
帕特将镜子递给蒋枭,镜面中的人影便换成了蒋枭。
“谁拿着,谁的影子就会被黑镜完全捕获。但如果没有人拿着它——”蒋枭把碎镜片放在地上,黑压压的人影立即塞满了整个镜面。
安隅在其中辨认出了皮肤像树皮一样的男孩,还有另一个在食堂遇到的人类少年。
秦知律思忖道:“如果没人拿着,黑镜就会捕获孤儿院最外圈里所有人的影子。”
风间瞪着那双猫科动物般的大眼睛,“这可不像什么吉利玩意,就差把诅咒写在镜面上了。”
“已经写了。”安隅指着镜面的字,“嘈杂。”
他语气停顿,忽然意识到其他人应该都只能听到轻微的镜裂声,只有他知道那是怎样剧烈的吵闹和痛苦。
蒋枭弯腰重新捡起镜子,“我已经觉醒了治疗系能力,能打能奶,就放在我身上吧。”
安隅伸手,“给我。”
蒋枭错愕,“嗯?这东西很危险。”
安隅解释道:“极端的嘈杂声或许会让精神力下降,你的精神稳定性太差了。”
万一蒋枭突然崩了,他不仅要在孤儿院里少一个奶妈,回主城后还将痛失面包店的宣传资源,亏大了。
安隅直接伸手拿过镜子,一抬头,却撞进一对波光闪烁的红眸。
“……”他毛骨悚然道:“呃,我有我的考虑,请不要多……”
蒋枭朝他鞠半躬,坚定道:“感谢您的悲悯。但紧急关头还请不要怜惜我,我愿为您献上精神与生命。”
“……那就一言为定。”安隅僵硬地挪开了视线。
对比碎镜片的两面,白镜似乎比黑镜要安全很多。但当安隅对着白镜照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来了。
不同于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这一次感觉更强烈,强烈到他甚至怀疑看到了镜面后人脸的轮廓。
这个轮廓,他在陈念的记忆中见过——白荆。
安隅与白镜注视着,不知时间流淌了多久,一种似曾相识的错位感不断地拉扯着他的神经。
镜裂的嘈杂在意识深处再次响起,这次似乎温吞了一些。安隅闭眼,眼前突然闪过无数只时钟,那些指针无序地拨动着,滴滴答答的走字声交织在一起,他的心脏搏动声在其中愈发清晰,清晰到令人惊悚,仿佛下一秒,那些鲜红的肌肉就要在剧烈的收缩后炸裂开——
时钟声停歇的刹那,安隅猛地睁开眼。
阳光温暖和煦,洒在阅读室前的水泥台上。
“荆哥,我先走了啊,思思等我呢。”
他寻着声音转过头,看到了陈念。
陈念套着孤儿院发的薄棉服,手里抓着一份报纸,一边倒退着小跑一边冲他挥手,“协管老师,上任一百天快乐!”
协管老师是孤儿院冰冷的规则与那些鲜活的孩子之间的一座桥梁,负责向上协调资源,帮孩子解决细碎小事,也要随时洞察大家的身体变化,及时反映异常。
安隅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协管老师制服。
墙上挂着的时钟映出他的脸——他的长相没有变,但却代入了白荆的身份。
现在是2138年12月25日,白荆观察期满后主动留下担任协管老师的第100天,也是孤儿院出事的前一天。
他手里拿着一块压缩饼干,饼干上用蒸豌豆嵌着“荆哥”两个字和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那是陈念刚才送给他的上任百天礼物。
白荆和陈念其实没有太深的渊源,一起吃过几顿饭而已。但陈念是个有着旧派的仪式感的家伙——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在白荆转入D区后,常常收到别人替他捎来的字条,有时随便写着几句心情,有时抄几句报纸,还有时只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日子久了,白荆就把A区那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孩看成亲弟弟,是他在孤儿院的第一个亲人。
陈念跑进了阅读室,安隅捏着手里那块饼干,突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这种感觉他从未体验过,也不属于他,而属于白荆。
那是一种看着想要守护的人过得幸福的满足。
这一刻他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是,哪怕要为此错过今年军部的选拔考试,只要能看着陈念和思思顺利出院,也很知足了。
当晚,厄运降临。
院里大批孩子突然开启畸变,白荆套着防护服冲进A区睡巢没找到人,又一路狂奔到阅读室里,直到看见陈念和思思一起趴在桌上熟睡着,才算是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他就感到不妙——思思脸色惨白得像鬼,而陈念则在睡梦中露出平和得近乎诡异的微笑,他攥着一支蜡烛,从窗外打进来的风吹得烛焰疯狂乱跳,但却就是熄不灭,燃烧了半夜的蜡烛上没有一滴烛泪,也仿佛从未缩短半分。
“陈念!”他吼着陈念的名字想把蜡烛从他手中拿出来,但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