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这是怎么了?”怀铭纳罕的问。过去弟弟最爱粘他,粘到身上抠都抠不下来,怎么这次回来,连捏都不让捏了?
“被你老子收拾了。”陈氏语气里带着气儿:“结结实实挨了顿打。”
“母亲,哪有这么夸张……”沈聿顾忌自己在长子心中的慈父形象,低声抗辩。
打一个五岁孩子能用多大力气,前后加起来不过打了四五棍儿,还是隔着冬衣冬裤。
怀铭则仿佛白日撞鬼,满脸写着“我爹会打人?”
“我看看,打到了哪里?”沈怀铭半开玩笑的拉住了弟弟。
怀安面子上挂不住,拧着眉头挣脱开来。
“这孩子,还知道害羞了。”陈氏笑道。
沈聿淡淡道:“知耻则能有所不为,挺好。”
“二叔!”怀安见有人进来,迈着小短腿儿跑过去。
众人抬头,原来是二房一家来了。
二叔沈录一把将怀安抱了起来,亲昵的顶了顶他的额头:“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还没来得及问你,可想二叔了?”
“想!”怀安脆生生的答。
沈聿中进士之后,世袭的军职自然落到了沈录头上,四品指挥佥事,也算高级武官。他生有一个儿子沈怀远,两个女儿怀莹和怀薇,女儿们与怀安一样养在老宅,怀远与怀铭则一同在白鹿书院读书,这回也都是为了祖父奔丧赶回来的。
众人聊了几句,便依次落座。
沈老爷未过百日,席上全是素食,席间没有人说笑,只闻得杯盘碰撞的轻微声响。
清淡饮食最为养生,对于小孩子来说却过于寡淡无味,年纪大些的还能勉强装一装,年纪小的就是在活受罪。沈怀安向来爱吃肉,只吃了几口便推说饱了,他困得要命,想回自己房里补觉去。
许听澜杏眼微瞪,似乎在警告他坐有坐相,不许挑食。
陈氏立刻接话,袒护道:“安儿乏了,往常这会儿该午睡了。”
在场众人一同看了看门外太阳,正是日上三竿……
许听澜又看了眼丈夫,意思十分明显,她要收回小儿子的监护权,立刻马上。
这种话,她是犯不上亲自说出来得罪婆婆的。
沈聿立刻会意,搁下筷子,对陈氏道:“母亲,怀安也不小了,还住在正房里,整日跟姐姐们厮混也不成体统,今日就搬去我们院子里吧。”
怀安乌黑的眸子颤了颤,什么什么什么?!
“才五岁,哪里就不成体统了?”陈氏婉言拒绝。
沈聿不动声色道:“怀铭四五岁上就已经分房独住了,男孩子还是不要太娇惯的好。”
众所周知,太太一向做不了大爷的主。
也就是说,怀安从今往后要离开祖母,在“凶爹”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悠悠苍天何薄与我!即生儿何生爹!
可他还太小了,压根没有发言权。
这桩事了,大人们又聊起一些别的事,诸如祖父生前的藏品笔墨该如何安置保存云云。
小小的身体困乏交加,不小心睡着了,他往旁边一歪,迷迷糊糊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睡梦中,他被人抱着回到柔软的床榻上,用热毛巾擦了脸,盖上了细布缎面的被子,被子上还有暖暖的太阳味。
半梦半醒间,听见爹娘在交谈。
许听澜道:“往后的一年里,怕是要深居简出了……相公可千万记得,这腹中胎儿切勿四处张扬。”
“怕什么,咱们问心无愧,不畏人言。”
许听澜大摇其头:“常言道三人成虎,积毁销骨。旁人要想大做文章,可不会细究你哪日行房,只道你居丧期间有了孩子,就能参上好几本。”
沈聿没接话。
许听澜接着道:“悄悄把这孩子生下来,不声张,待出了丧期,谁看的出这孩子是两岁还是两岁半?”
好家伙,一句话,就给孩子加了半岁寿命……
沈聿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心里去,只是笑着应她:“都听你的。”
怀安一下子醒了,闭着眼睛偷听。
这夫妻二人分明是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怎么说起话来像通了奸似的?
也不怪他一时难以理解,古人重孝道,深谙孔孟之道的士大夫阶层尤甚,官员在任期间,倘若父母去世,无论担任何官何职,必须卸任返回祖籍,为父母守制三年,准确的说,是二十七个月。
丁忧期间规矩繁多,虽然大部分人不会真的去坟地里结庐而居,但也万万不能宴饮、不能操办庆典,而且夫妻须分房,不能行房事。
这夫妻俩接到报丧的讣告,星夜兼程回乡奔丧,结果刚回到安江县,就发现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这就有些尴尬了。
古代可没有医学影像设备辅助判断孕周,倘若被有心之人编排利用,纵然浑身是嘴也辩解不清的。
许听澜这才提醒丈夫要尽量低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完这件事,夫妻二人将目光收回到怀安身上。
沈聿又道:“也不知打疼了没有……”
许听澜打趣:“打不疼,你打他做什么?”
她虽这么说着,却也轻手轻脚的撩起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