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却碰到桃小软耳朵。
那里素来便是桃小软的软处。是碰不得的。桃小软脑袋一偏,一口咬在桃修手背上,尖尖细细的牙齿刺破皮肤陷进肉里。他身后兀地窜出一丛肥硕的尾巴来。
桃修挑眉顿住,待桃小软松了口,方拍着他的头顶道:“睡罢。”
说完,兀自闭上双眼。
良久,久到自己也恍恍惚惚以为快要睡着了,方听见桃小软怯怯懦懦的唤他:“阿爹……”
“嗯?怎么了?睡不着?”桃修神思团团飞着,有些迷茫,习惯地问了一句。
桃小软年纪还小,一直跟着桃修睡,两年来,桃修性子也变得温和不少。面对自家小崽子时,总是极有耐性。
桃小软捏着小拳头凑在嘴前咬了咬,闷闷地嗯了一声。
桃修又拍一拍他。
“阿爹,”桃小软声音小小,却也脆生生的,“小软心里有些事不明白。”
桃修脑子清明
一些。
他熟知自家小崽子的脾性,听他这么一问,便知又到了父子间一问一答的时间了。他顿了顿,“你说。”
“唔,阿爹,小软是狐狸么?”桃小软软软地问。
“嗯。”
“阿爹也是狐狸么?”桃小软抬了抬小脑袋,下巴杵着自己胸膛看着自己。
桃修灵台兀地透亮。
双眉扬了扬,见他纠结着一张小脸,鼓囊鼓囊如包子般,嗓音刻意低沉几分,道:“当然。”
他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眼,静静瞅着自家小崽子。这家伙该不是又从哪里听得些风言风语,竟怀疑自己不是他爹了罢?
闻言,桃小软又瞧自己一眼。那一眼,闪亮亮的,竟让桃修心下一跳,“怎么了?”
“没什么。”顿了顿,又道:“那……我们为何行桃不姓狐啊?”
桃修心下一松,蓦然清朗一笑。
感情这小家伙皱着小眉毛纠结半天,就是在考量姓氏问题?
顿了顿,软了嗓子,轻声道:“因为这里是桃泽啊。”
“哦。”桃小软拽着那装了萤火虫的袋子晃了晃。暗色中,极是漂亮。
又过了一阵。
“阿爹。”
“嗯。”
“这些虫子叫什么呐?”
“萤火虫。”
“哦。”小脑袋又拱了拱。
“阿爹,萤火虫有没有家?它们也有阿娘吗?”
桃修轻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自然是有的。”
“那,萤火虫不见了,它们的阿娘会想念它们吗?”
骨节分明的手顿了顿,“嗯。”
“那,阿娘也会想念小软吗?”
桃修随意听着,随意嗯了一声。
“阿娘在何处?”桃小软兀地翻身爬起来,圆溜溜的双眸定定地瞧着阿爹,“阿娘也会想念小软吗?阿娘会回来找小软吗?”
桃修回过神,眸光一闪。
再度嗯了一声。
桃小软嗷呜欢叫一声,尾巴兴奋地甩了甩,彻底化作一只小狐狸模样团成一团整个跳进桃修怀里。照他这副模样,年纪小小,术法修行皆为白纸便可随意化作人形,将来长大了,必定青出
于蓝。桃修叹了一气,也不知这到底好是不好。
乱无章法地拱了一阵。
半响。
桃小软手中尚且捏着那个袋子,人却已咕哝着沉沉睡去。
反倒是桃修,先前酝酿出些许睡意,这会子却不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他随手捏诀熄了灯。在一片漆黑中静静瞧着窗外投来的淡淡光线。四下暗暗的,他看到的东西却很多,甚至屏风上雕刻的花草纹饰。
他与小崽子说,她定会回来寻他。他这么说了,心里却没个底。那个人,两年了,蓬莱仙翁与他说,只要她醒来,便会修书知会他,如今到现在却无半点消息,两年了,自己装作漫不经心,却不知自己能不能一如既往淡定地等下去。
一旁,桃小软鼻尖微微发痒,尖尖的小鼻子在锦被上胡乱蹭了一阵,砸了咂嘴,小爪子一松,那装着萤火虫的轻纱袋子便滚落到锦被上。
桃修静静瞧着,须臾,探手将袋子拿过来。
萤火虫的光华一闪一闪,映照着轻纱上蛰伏的金线,煞是好看。
桃修瞧了瞧,缓缓将那袋子的口打开。萤火虫本就在袋中乱窜着,这时得了出口,一只一只往外爬,须臾,便闪动着翅膀飞走了。
它们,也会想家,也有想念的同类罢。
桃小软晚上睡得极好,双手双脚八爪鱼似的缠着阿爹,做了个很好的梦,梦见阿娘回来了。然,未过许久,他心情就极不好了。
他想起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今日开始,山下的小巫镇便要举行为期几日的灯会了。
可是,他穿戴好衣帽鞋袜,四下寻了一番,除在镜湖边瞧见阿爹,其他五人却早早不见了踪影。从阿爹口中得知,上飞姨她们五个竟不等自己醒来,便悄悄出结界下山去了。
想到这里,桃小软心底便十分生气。他觉得自己好倒霉。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连知会自己一声也不曾便跑了。
他并不晓得这霉头还仅仅是个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