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料想到,会在如此狗血的情况下,再次遇见小骗子。
丫还是盯着一张用黑炭抹得乌漆抹黑的小脸,如出一辙地从犄角旮旯跳出来,在前方不远处以那种独特的让人过目难忘的方式巴巴地道:“呀,夫人,咱们又见面了,真真是好巧哇。”
巧你妹!我方才才因这事儿在慕锦面前丢了脸,现下哪还有心思和那小骗子打招呼,只想拉着慕锦走远一点,再走远一点,最好再不要瞧见这人才好。
见她仍穿着那身过于宽大的衣裳行来,我装作未瞧见她,见前方有家卖面谱的,别过脸扯了扯慕锦的衣袖,“锦,那边那些面谱瞧着不错,咱过去瞧一瞧罢。”
慕锦瞧了小骗子一眼,点了点头。
“哎,别走哇,夫人您又不认得小的了么?狗蛋呀,小的是狗蛋!”
我不理,任丫在后面鬼叫。
很快,便进了店铺。这回她倒未死乞白赖跟过来。一脚踩进门前,我回身瞧了瞧,已不见小骗子踪影。心里虽有些奇怪,但见她溜了,心里好歹宽心不少。
店铺虽小,里面却满满当当放着各式各样的面谱,带着浓浓的风味,瞧着十分赏心悦目。放下心来和慕锦在店铺里转了一圈,最后挑了两个,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辅一出了店铺,我便迫不及待地将面谱套上自己的脸。心底虽也觉着这么做挺傻的,然瞧着身边的慕锦,自然而然便生出了这个念头。
慕锦为我系好脑后的线绳,兀自伸了手过来牵我。他浅浅柔柔的气息就在身边,手中是那抹熟悉的触感,微微的茧,温温的暖。我总觉着,这样平和的日子,自己以前似乎也经历过般,然不论如何,仔细一想却反而总会模糊,甚而混乱起来。
面谱只在两只眼睛的地方凿了两个扁长的洞,这么一来,眼前的视野便极大地被缩小了。转头瞧身边的慕锦,便也只能瞧见少许晃动的衣料,抬头瞧他的脸,亦同样瞧不全。
我晃了晃与他交握的手,“锦,你觉不觉着,咱们这样像极了年迈的老夫老妻?”
在未来到这个世界以前,每个傍晚总能在小区的喷泉广场上瞧见一对一对头发花白或者全白的爷爷奶奶。他们要么如我们眼下这般手牵着手慢慢散步,抑或坐在同一条长椅上唠嗑瞧别人打太极练武术,夏季的时候还会将凉鞋脱掉,光着脚丫跟着鹅卵石铺成的圈子进行足疗……只要一想着那种场面,心里便觉十分温馨。
我们这样,大抵也算半个罢,我想。
一时分心没注意,脚下一不留神儿踢着一颗小石子儿,身子狠狠一个趔趄。
“小心!”慕锦眼疾手快,伸手牢牢扶住我。他微微喘了口气,随后伸手轻轻将我脸上的面谱抬起,他顿了顿,对我道:“我们不是老夫老妻,但是,锦会有很长的时间,陪你到老夫老妻。所以小傻瓜,我们
不急。”
他说这话时带着浓浓地调侃意味。落日从他后背映照过来,整个人处在一圈淡淡的光晕里,莹白的肤色更显得整个人有些不真实。明明比我高大,明明挺拔如松,然只瞧了一眼,便觉这么一个人会突然凭空消失掉。这种突来的奇怪感觉很挠心,我甩了甩头,努力瞧清楚眼前的慕锦。
他定住我乱晃的脑袋,轻笑着敲了我一记,将我搂进怀里。
我低头瞧了瞧,一时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自己这副模样,委实太句喜感了哇。双手双脚微微张开地扒拉着慕锦便不说了,挺着个大肚子背脊微仰的模样,两者一结合,分明就是一直翻皮儿的青蛙嘛。
我闭了闭眼,无视各色路人投递过来的诡异目光,待睁眼时,却差点没被唬一跳。不远处那个衣着吊儿郎当,双四下乱瞅乱瞄,行为鬼鬼祟祟的家伙,不是那小骗子又是哪个。
我推了推慕锦,赶紧道:“锦,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罢。”只盼那家伙莫瞧见我们才好。然很快,她便瞧见我了。她眉开眼笑,龇牙咧嘴,伸手猛地拍打自己胸口,接而又转了个个儿,拍了拍自己后背。脸上的神情欠抽极了。
我撇过眼继续当没瞧见,小骗子便又变戏法似的一下摸了一册书来。她冲我挥了挥手中的书册,嘴里无声道:“夫人,再来一本儿呗?”
我身子僵了僵,老天你打瞌睡去了,为何听不见我纯真又善良的愿望啊啊啊!
见我没理会她,小骗子也不急,慢摇慢晃朝这边行来,一根手指麻溜儿转着手中书册。
慕锦抱了我一阵,才执了我的手往家走。他未说只字片语,临走时却淡淡回首瞧了一眼,想来该是注意到了那个家伙。
一想到后面那个家伙,心里便跳的咚咚咚震天响,难不成我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
我汗了汗,脚下生风,越走越急,跟踩了风火轮似的。慕锦落后我半个身子,他一边气定神闲,一边拽着我的手减缓我的冲势,“小傻瓜,走这么急作甚。慢行回去不好么?”
本姑娘也想慢行哇,可是后面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那个家伙……
“唉唉唉,夫人,夫人您等等。”
“……”我充耳不闻,老脸上的温度却慢慢爬升起来,心道今儿怕是挨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