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经忘川,我又鬼使神差地望了望那两个邪肆狷狂的字体。我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仔细一想,却徒留空白。
洗心殿前,暖阳花开。
尚未步入敞开的大门,便听得里面一阵浑厚的赞美声。
“青石长阶,见近行远。好,好意境!公子天资聪颖,老夫实感欣慰!”
童稚声却是十分不屑,只浅浅一声“哼”。
进得洗心殿,却见方才那小娃蹲在一张矮几上正执了一支毛笔歪歪扭扭地画着,旁边须发花白的老者伫立一边,端的一副谆谆教诲。
见黑曜进得门来,那小娃biu地一下将手中毛笔扔将出去,跳下矮几,帽子震歪在一边,一副凶巴巴又得意的表情,“黑曜,又来干甚?告公子的状?哼,父王刚刚夸奖本公子来着,你莫妄想了!”
“公子,使不得……”那老夫子赶忙飞身上前接笔,我又听得一声**。
渍渍,真真是
败家之子,以我天生毒辣的目光以及混迹“职场”多年的经验来看,那决计是支上等的软毫。
“老夫这把骨头,哎哟……这鸡豪得来极是不易……”
果不其然。
那夫子随即神来天外的一句却是让我虎躯一震:“公子就可怜可怜院子里那些没了胸毛的鸡哇……”
噗这鸡豪竟是由此得来么?
眼光往黑曜瞄去,他并不理会小娃的挑衅,径自往另一扇门走去,行至门前,他略弯了腰,恭敬喊了一声“大人”,仍未见他开口。
此即有些无聊,我太半心思已扑到小娃的画上。却隐约听得帘后传来一抹清雅的嗓音,“何事?”
黑曜答:“狐女现。”
未几,余光见重重珠帘开启,一个风神俊雅的男人踱步出来。眼波柔媚,话语隐含切切之音,“她,在何处?”
黑曜往这边一指,美男眼光颤了颤,向这边行来。我睇了一眼,收回目光。美
男虽美,非我熟识。
身上似被盯出万千个窟窿来,我只得尽量忽略。
却说小娃,奶声奶气的声音仍在噼噼啪啪,正指着那幅画问夫子:“依夫子所见,本公子所谓何事?”
老者捻了捻胡须,人中处残留的墨迹败坏了一丝仙风道骨之气,摇头晃脑煞有介事道:“胸有山河,公子他日必有作为。”
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我一个没控制住,噗地笑出声来,那哪里是什么山河,分明就是一道一道鬼画符。
“笑甚?”小娃斜眼瞅我,眼里闪过疑惑,“莫非另有他解?”
“额,神秘莫测,变化万千,甚好甚好。”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只可惜区区在下鉴赏力实乃有限。
“是么?同道中人呐!”小娃双目闪闪发光,瞬息又强装镇定地,“如此,这幅画就赠与你罢。”
他嘟着嫩若粉樱的小嘴,小脸上配合地露出嫌弃鄙视又不情不愿的样子,
眼里却满是期盼。
只得赶忙道:“不必不必。这么贵重的东西,公子自己留作纪念罢。”这东西于我而言就是废物累赘。如若是大叠钞票,我定接的十分欢欣。
小娃约莫不知台阶为何物,滴溜溜地双目几欲喷火,“瞧不起本公子?”
“不敢。”我又是一个赶忙,唔,我只是瞧不上那幅“画”,而已。
“哼,谅你也不敢……”小娃眼珠乱转,忽地一下跳将起来,红着小脸将手中的画背在身后,有些遮遮掩掩的扭捏,“父、父王!”
父王?我复又瞧了瞧那男子。如此年轻,竟然已是孩子他爹了。可惜可惜……
男子轻轻颔首,起步上前,端的意态风流。嗓音温雅似玉,潺潺若琉珠,“字习得如何?”
“回父王,”小娃约莫学着他父王平日的样子,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已是写好了。”
他这一动作,却将先前歪歪扣着的乌纱帽甩
了下来。那帽子沿着地面咕嘟咕嘟转了几圈,最后撞着墙角堪堪停将下来。小娃赶紧丢了手中的画作去追那不听话的帽子,连我在内,一干人俱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哑口无言。
老夫子咳了咳,开口道:“公子今日练习格外认真,进步很大。”他随手抄起地上的宣纸,动作倒是潇洒随性,风姿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大人您瞧,这幅字笔力虽浅,风骨已成。他日定可跳脱条框,自成一派……”
我已听不清接下来那老头儿都说了些甚么。不简单呐,看来这老头儿深谙马屁之道,一通马屁含而不露,堪比那纯青的炉火。
果然,算他拍到了马屁股,咳咳,美男尊臀上。男子凤眼弯弯,唇角也清风似的翘起,“有劳夫子。”
说着,向小娃招招手,“遥里,过来向夫子道谢。”
小娃哪里还有先前臭屁的模样,规规矩矩扶着帽子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