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榆牵起嘴角笑了笑,“可以跟你拼个桌吗?一起吃顿饭,可以吗?”
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要求,只想与孩子多待一会儿。
仔细回想从前,她们母女俩单独相处的时间确实是太少。明明只要她有心,她可以与女儿有很多的单独相处机会,可她那时不知珍惜。现在再也不能如她所愿地随意得到了,她才悔之莫及。
逢夕踟蹰片刻,方才点了头。她待人向来很大方,能答应的事情也就答应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在与逢夕有关的问题上,她一直是被排斥,被迫退避,从不能接近。而这回她没想到逢夕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不由有些受宠若惊。
戚榆叫来服务生,又添了两道菜。
她有些内疚地说:“家里孩子太多,即使再想要都顾全,也很难。如果以前我能多注意一点,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你身上的话……就好了。”
逢夕动了动手中的杯子。和这个人面对面坐着用餐,这一幕在脑海里总觉得不陌生,似曾相识的感觉。大抵曾经也发生过许多次。
她想了想,给出客观理性的评价:“以前我需要独立,但是独立得不好。现在不会了,现在独立得还不错。”
平时她也都是一个人生活,自己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她也更习惯一个人,来去自由,不用对太多人做交代,想走就走,自由如风。
她当初决定以「FENG」为名,一个原因是名字首字为「逢」,一个原因是取自「风」的谐音。她希望自己能像风一样自由随性,能够去往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没有羁绊也没有拘束。
减少依赖,减少期待,减少情感影响,就能够给自己更大程度的自由。
一开始是不太习惯,刚刚失忆的时候她也度过一段很痛苦的适应时间,但是现在她觉得挺好的。
放下的越多,执着的越少,人就会越轻松。
她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状态。
有时候她也会想,从前的逢夕那么痛苦,是不是因为执着的东西太多?在意的人、事太多?她放不下,却又得不到,也就形成了痛苦的根源。
现在的她无法评价以前的对错,也不想去评价。因为每个阶段都会有每个阶段的变化,她希望可以接受所有状态下的自己,也能接纳自己所有不完美的另一面。她希望自己可以更爱自己。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爱自己,自己也一定不能放弃,而且自己要做最爱自己的那一个人。
世界很大,世界上还有很多风景在等着她去看,还有很多濒危险境等着她拍照记录、传递给更多人所知,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她去做,她也还在等着能够拍出超越自己前一时期的作品。
所以,她现在已经不会再选择放弃自己、放弃生命。
她这般释然,可是戚榆恐怕永远也无法释然了。听了逢夕的话,她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泪意涌得更狠,喃喃着说:“不,你那时候才多大呢?一个孩子,怎么会需要独立?独立得不好也不是错,因为你本来就不需要独立。都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合格。你那么小,就已经让你这么不开心了。”
戚榆揪着手心,不安地说:“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是,但是妈妈还是想跟你说,当初将你找回来的时候,妈妈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就跟弟弟一样,没心没肺地开心就好了。当然,这里不是贬义词,就是说心上什么事儿都没有那样……”
但是每个孩子都有每个孩子的性格,逢夕和清鹤性格并不相同,而他们也没有及时地照顾与处理。不是他们不想,只是当时确实精力偏移,分身乏术。
“你都不知道,爸爸哭过多少次。因为你跟他说,当年手术完他抱着清悠回家,你站在旁边,想找他,但是他没有看到你。”话匣子一打开,戚榆有些收不住,只是想和女儿说话,“他一直在说,他当时怎么就没看见你呢?有时候心里难受,他就喝酒,酒喝多了也要说。他一直走不出来这一块,觉得很对不起你。那个场景,只是一想,就心痛得喘不过气。你当年才那么小呀,怎么能看不见你呢?”
她说着说着,声音里也带了哭腔,双手掩面,盖住失控的情绪,“我知道你现在不记得了,对不起,你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只是没想到,几年没见,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
那些沉淀在心里的苦痛,即使是在重新见到她以后,也依然被堵在心里,无处诉说。而且可能永远也无法同“她”说了,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已经知道错误,但是那声道歉却再也给不出去。
他们已经反省,但是没有人还在原地等着他们,他们也无处弥补。
做错事,道歉,弥补──这反倒是轻松的。
痛苦的是,过程中断,他们所对不起的人,可能再也接不到他们的道歉。他们只能在心里内疚一辈子,懊悔一辈子,永远将这件事堵在心里,可能这辈子都难以走出来。
谁也不知道他们有多想回到过去。
比如沈经垣,就算别的时候都不允许,那也请允许他至少回到那个他带着沈清悠从医院回家的下午。他会将清悠交给别人,然后自己蹲在逢夕面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