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世界长期以来在花滑这个项目上的统治地位, 令这些大多出身于西方花滑强国的裁判们,在面对非本国运动员时早已习惯了“排外”,形成了刁钻、苛刻的目光以及高傲的态度, 并且彻底失去了公正评分的能力。
因此, 当面对完全击中了他们的审美眼光的节目时, 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这个节目有多好, 而是下意识地开始考虑, 这个节目最高可以打到几分, 最低又应该压到多少。
这样毫无道理的“双标”,在赛场上从来都少不了。
“他是一个华国人, 他的曲目是华国曲目,仅仅做到这样还不够, 我们还需要看到更多。”卡尔斯眯了眯眼, 再次说出了同样的一番话,在这句话出口后, 他才意识到, 自己的嗓音竟然有几分不确定的颤抖。
原本他说这句话,是为了说服与自己同席的其他几位评委, 但眼下,卡尔斯却发现, 自己这话实在没什么可信度,不仅无法说服其他人, 甚至无法说服他自己。
作为长期处于世界滑联高层的一名主裁判长,卡尔斯并非不明白现在男单的发展是畸形病态的, 选手们陷入了一味追求难度和复杂的高级跳跃的樊笼, 忽视了滑行和旋转的基础, 以及节目的表现力。而且这个项目的发展速度,在近几年也明显放缓。顶尖选手的实力和成绩似乎已然成为项目的天花板,成为其他选手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这也就意味着,除非顶尖选手的实力能有长足的进步,否则,这个项目也很难有快速发展。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改变男单项目的现状,其实非常需要像纪和玉这样全面发展,同时还能够推陈出新的新鲜血液的加入,这不光是对节目表现力的强调和肯定,也是鼓励其他选手更多地丰富自己的节目,鼓励更多的动作与男单项目的融合。
哪怕并不喜欢华国选手,甚至对华国选手有很大的偏见,卡尔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尚未满十八周岁的东方少年完全就是为花滑这个项目而生的,他的长相、身材、天赋、实力以及努力程度都无可挑剔,唯一一点可以挑剔的,仅仅只是华国这个国籍。
想到这里,卡尔斯心中的可惜又深了几分。
如果、如果纪和玉不是一个华国选手,那对花滑的发展必然能产生巨大且积极的影响。
但像现在这样……
“不要着急,还可以再斟酌一下。”卡尔斯听见自己充满“罪恶”地说道。
作为所有裁判中资历最老、职位最高的元老,卡尔斯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世界滑联的态度,因此,这话一出,基本上已经宣判了纪和玉的“死刑”。
裁判们都是拿世界滑联的工资吃饭的,不会有人为了纪和玉跟世界滑联过不去,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在心里已经计划好了这场比赛给分的尺度。
唯有那名两次提出了“是否对纪和玉太苛刻”这个问题的裁判,神色复杂地看了卡尔斯一眼,像是想说些什么,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在卡尔斯严厉果决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我会给他机会的,”心中那一点残存的爱才心理和审美能力让卡尔斯终究不忍地补充了一句,“但是还不着急。”
言下之意,就是要看纪和玉之后的表现怎样了。
冰面上的纪和玉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天、甚至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命运就在几个裁判这样轻描淡写的商议中被草率决定,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将这场自由滑演绎得更加出色而已。
古筝清脆悠扬的琴音加入进来,给原本冷肃的音乐增添了一抹温度。
踩着音乐的鼓点,纪和玉以左腿为滑腿,顺着逆时针方向划出一道弧形外勾,接着,又抓住了一个重拍,左前外刃直接蹬冰起跳,在观众、甚至是裁判们惊骇的目光中,身体骤然腾空并开始转体。
这是所有跳跃中唯一一个向前跳跃的动作,因此所有看着这一幕的人都轻易地认出,这是一个A跳。自由滑规定节目中需要包含一个2A或3A,在这里出现一个A跳并不稀奇,可问题是……
这个A跳的进入步法是一个外勾!
外勾,counter步,是一种滑行前后方向改变而用刃不变的难度步法,在纪和玉刚刚这一跳之前,还从来没有人进行过外勾进3A的尝试。
冰面上,纪和玉双手上举至高过头顶,以极其舒展的姿态在空中旋转。
半周、一周、两周、三周、三周半——
这是一个保持了纪和玉一贯的高水准的、双手上举的足周3A,同时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外勾进3A!
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踩着音乐的下一个重拍,纪和玉右后外刃稳稳落冰,只扬起一片薄薄冰屑。
这个跳跃成功了。
冰场上的灯光打在纪和玉金红的考斯滕上,其上的亮片反射出明晃晃的光泽,却仿佛不及那跃动的身影万分之一的耀眼。
大屏幕给出的近景镜头里,少年身上繁复错杂的刺绣纹样分毫毕现,映入观众眼帘的,是无边无垠的大好河山,是惊天动地的长河落日,是数千年华夏历史的厚重积淀,几乎叫人目不暇接。
此时,曲目的进度已然过半,刚刚完成了这个跳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