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从提着从宫里提的礼物, 悠哉悠哉到了冯府,轻车熟路的到了他家先生冯道的院子。
冯道正在屋里炕上倚着枕头看书,暖和又闲适。
“先生好自在, 陛下为了请先生起复任相都快着急上火了,先生还有空在这看闲书。”林从笑着说, 随意在炕另一边坐下。
冯道抬抬眼皮, “我就是没当宰相才有空在这看书。”
林从一噎,咂咂嘴,“这倒也是。”
“不过先生, ”林从凑过去,“您真不打算再起复任相么,您这年纪轻轻的,就打算养老么?”
冯道看着书, “老夫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停停停, 先生您就别装老了,您今年不过五十有四,出去比人家四十多的都显得年轻,姐夫,啊不,陛下比您小十岁,天天战场上风里来雨里去的, 都没您精神。多少文臣武将,在您这年纪,连三省都没进呢,您要说自己老, 朝中那些老臣可怎么混啊!”林从笑着说。
冯道瞥了林从一眼, “我都伺候四任君主了, 难道还不能觉得自己老了么。”
林从笑嘻嘻地说:“这不是第五任君主也正在急求您辅政么,您都辅佐了四位了,也不差再多来一位嘛!”
冯道摇摇头,“难啊!”
林从不解,“什么难啊?”
冯道叹气,“我虽然历经四朝,可也只亲自辅佐过一位君主,做过两朝宰相罢了……”
林从嘴角抽抽,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嘛!
就听冯道接着说:“庄宗陛下未登基前我为掌书记,登基后我为翰林学士,帝王心腹,信任非他人能及,这就不必说了,明宗陛下,陛下一应政务尽数委之,我亦可全力施为,至于少帝,只是几个月,不足为提,陛下如今在晋阳已有班底,我亦非心腹,如今朝中政务这样,非全力施为不可救,我若去了,陛下之前的班底怎么办。”
林从听了点点头,他家先生这话已经说的非常实在,如今朝中局势,已经烂到不能再烂了,非得大刀阔斧重整起来,这需要君主放权,并且没有制勒,可如今冯道既不是他大姐夫石敬瑭的心腹,又不是石敬瑭原来的手下,而且石敬瑭原来在晋阳还有自己的班底,冯道进去如何能不受制勒。
况且还有冯道没说的,林从却能明白的另一个隐层担忧。
那就是他大姐夫石敬瑭,能不能容得下他家先生。
冯道的辈分实在太高了,资历也太厚了,四朝元老,还在李嗣源时开过小康盛世,更要命的,原来同朝为官时,冯道身为宰相,百官之首,还在石敬瑭之上。
这在朝堂上,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皇帝一般喜欢新臣子,讨厌老臣子,其实就是这个原因,想想,你面前的一个是你爹的宰相,你是不是见了就觉得有点矮一头,矮一辈。
况且,冯道在朝中号召力是个人就能看得出。
冯道再入政事堂,搞不好就要弄出一个权臣。
所以当初李从厚,会那么忌惮一帮老臣,只不过他没能力,斗败了,李从珂上位后,明知道卢文纪三个都不如冯道,却还咬牙坚持用那三个。
就是这个道理。
而他家先生,对于这点看的很清楚。
林从想到这,也不再劝,他虽然来当说客的,可毕竟是他家先生的弟子,也不会看着前面是火坑还把自家先生往里推。
林从笑着说:“先生顾虑的有道理,先生要不想起复就不起复,反正先生已经历经四朝,该干的也都干了,也算对得起朝廷对的起天下了,没必要把自己折腾进去。”
冯道听了笑着拿书拍拍林从,“算我没白疼你一场。”
林从又在冯府玩了一阵,这才回宫。
回宫后,林从就去了文明殿找到正在处理政务石敬瑭,给他隐晦地说了冯道的想法。
末了,林从说:“姐夫,这事非是先生推辞,实在是影响太大,新帝难用老臣,这是朝堂自古就心照不宣的事,姐夫你若不能真心用先生,就别起复他,省得日后双方难以自处。”
石敬瑭默然,摆摆手,“这事我会想清楚,你回去吧!”
林从知道石敬瑭听进去了,就回去了。
第二日,林从听说他姐夫石敬瑭亲自去了冯府,在冯府待了半日。
次日,石敬瑭下旨,拜冯道为相,入政事堂。
同时,石敬瑭出原来宰相桑维翰为枢密使。
石敬瑭原来在晋阳登基时,设置三省六部,以桑维翰和赵莹为相。
桑维翰和赵莹都是石敬瑭的掌书记,桑维翰是石敬瑭早年任河阳节度使时的掌书记,后来石敬瑭回京,桑维翰升迁,再后来石敬瑭任河东节度使时,就任了赵莹为掌书记。
当然,石敬瑭更信任桑维翰。
而桑维翰和赵莹两人,也性格不同,桑维翰做事比较强硬,而赵莹为人则比较软糯。
此次石敬瑭出桑维翰为枢密使,留赵莹在政事堂和冯道搭档,也是一种表态。
算是把整个政事堂交给了冯道,让冯道放手施为。
如此,算是组好了宰相班子。
宰相班子组好后,朝中三省六部终于可以正常运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