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京生一边心生鄙夷一边在面上藏起这点鄙夷。
继上次之后,他又一次细细打量陈文港。
并在他面前做了个高深莫测的模样出来。
陈文港微微笑着,岿然不动,端起茶杯送到嘴边。霍京生则从中读出一种含蓄的谄谀。
他相信这幅优秀的皮囊是够格迷惑霍念生的,但料想不到他的心那么大,还想把人抓在手里。两个男的,撑死了能抓多久,将来色衰爱弛,还想过一辈子?
然而于嫌恶的想象中,霍京生似乎又生出种说不出的快感——
不是清高吗?霍念生当成宝贝的也不过如此嘛。
这世道笑贫不笑娼,哪有真他妈什么清高的人!
所以屁股还是安稳地坐在了椅子上,不急走。霍京生也啜一口茶,不动声色陷入思考。
要说他愿意看到霍念生过得特别好,一定是假话。这点并不必隐瞒。二叔吩咐他来劝霍念生接受联姻也好,让他想法劝退陈文港移除障碍也好,是怎么跟他说的来着?
他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们能拉拢到你大哥,总好过他和老三结成稳固的同盟。对此霍京生没反驳,也习惯性地听从,因为他和二叔始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可是再一再二不再三,事情过三就不能不让他多想了。是啊,都在想自己的好处,谁会考虑他霍京生这个人?
这些年霍京生也看明白,他自己对二叔来说,或许就像那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说放手似乎没有必要,说重用却也永远不会重用。抠抠搜搜,始终用几根胡萝卜吊着他。
倘或二叔真如所愿,和霍念生结成同盟,到时候又打算置他于何地。就算抛开这一切不谈,他真的愿意看到霍念生妻贤子孝,家庭和美?陈文港也将霍京生阴晴不定的脸色收入眼底。
然后他却笑了:“你猜我为什么能懂你的感受?我某种程度上跟你也是一样的。就是那样,身边有个处境跟你差不多的人,你们两个注定会变成竞争关系。当然,直接说出来不好听,我打个比方吧,可能不那么恰当——胎盘是给胚胎输送营养物质的,但母体的营养有限,要是怀的是双胞胎,里面同时挤着两个胎儿,谁也不会天生就懂孔融让梨,从成活开始就要互相抢夺资源,适者生存。甚至一个太强了会把另一个直接吸收掉,当成自己的营养物质。”
陈文港把杯子推回桌上,修长的指尖点了点桌面。霍京生有点受惊,故作镇定:“哦,那又怎么样呢?”陈文港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表明,你见不得对方好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是自然规律。
霍京生沉着一张脸,但不是没有触动,也不是没有感受。人生之中处处存在不幸、遗弃、孤独、困苦,无一处不是战场,无一处不要征战。这个血淋淋的比喻,仔细想想甚至不失精准。从小时候被接到霍家的深宅大院起,他和霍念生或许真就像一个胎盘里的两个胚胎。
甚至倏忽之间,连做过的一些事都找到合理的解释。
他不如霍念生强大。可他只是不想被吸收而已。
霍京生还是摆出高高在上的表情:“就算你说了这么多,也别指望我帮你干什么。”
陈文港笑笑:“你误会了,我其实没想让你做什么。”迎着惊疑不定的眼神,他再次给霍京生斟满茶水,“再说能指望你什么——帮我制造偶遇?你的水准我也不是没见识过。”
就差说他拿金酸莓奖了。霍京生感到不愉快:“那你说来说去的,到底几个意思?”
陈文港怂恿他:“你放心,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我只希望你能不经意地让家里人知道我的存在,将来如果有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你给个承认我的态度,这样就行了。
然后呢?
“剩下的我自己会解决。”
“我说,你不会觉得你能争取到我家里人的认可,以后就能顺势进门吧?”
这有什么关系?成不成功是我自己的事。”陈文港不在乎,“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你不想看到霍念生结个幸福的婚吧?我跟你不需要互相喜欢,只需要在这件事上立场一致。
霍京生沉吟不语,把茶杯抵到嘴边,喝了个空,才发现已经没水了。
他放下杯子。
陈文港微笑着看他:“当然,还是要提醒你注意一点分寸,连我都知道霍家现在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是经不起记者大肆宣扬的,私下讲讲就可以了,别声张出去。
“我没有那么蠢。”霍京生语气傲慢地打断他,但我不会保证给你
做任何事。
顺其自然就好。”陈文港眼神深沉,举杯似的向他举了举茶盏,你也不要把我今天的请求当成压力,我以后总会跟你们霍家很多人打交道吧?这次见面你可以只当我提前和你拉进关系。”
大
出了茶楼后霍京生前往医院。
他们定期轮班探视霍恺山,这是他和二叔说好的日子。
在医院楼底下他遇到了霍英飞,把自己打扮得油光水滑,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背后看那个轮廓,俨然像霍念生悠然站在那,走得近了,霍英飞转过身,才露出张不一样的脸来。
英俊不能说不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