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港回到郑家的时候,郑玉成在他卧室门口等着。
进门前先敲门,这回他记住了,也遵守了。
陈文港叹了口气,推开门:“请进吧。”
郑玉成看见他手里握着的盒子。
他抿了抿嘴唇:“七百万的那个?”
“嗯。”
“我能不能看看?”
陈文港递给他。
郑玉成打开,黑色的丝绒里躺着那只古董怀表。
保管得再好,终究不可能崭新如初,外壳上有细微岁月的痕迹。其实真的没什么特别。
郑玉成低低笑了一声:有点遗憾,最后不是我拿下的。
他最近似乎沉默了许多,气质稍微有点变化。当然这种变化并不明显,是从每一个细微的地方开始发生的,比如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姑且称得上向成熟和稳重转化的苗头。
他把盒子还给陈文港。
陈文港捧着这份大礼,思考应该放在哪。
扫视一圈,书架上还有一点空位,就在郑玉成送的陀飞轮计时器旁边。
陈文渚不是仪式感很强的人,他很理性地看待物品本身,恋情结束了,但没有一定要处理掉所有东西的执念。于是它爱摆在那就还是摆在那,做一个装饰,但也仅此而已。
他扫了郑玉成一眼,选择拉开书桌抽屉,把盒子藏进抽屉里。
郑玉成则在看那个计时器,走过去,拿起来,怀念地摆弄了一下。
那学期正好上五金课,郑玉成对做手工兴趣大增,他说要送陈文港一个好玩的东西,自己研究了很久怎么做传动模型。郑玉成抬起手,现在还能看到食指上焊枪留下的一点疤痕。
郑玉成张了张口:前阵子我在做别的案子,你在学校那个活动,怎么样了?
“很顺利。基金会安排了爱心车队,下周六就会把所有书籍送到受捐机构。”
“到时候需要人吗?我有时间,我可以去帮忙。”
“需要。你想来的话她们会很欢迎。”
“你呢?”
“我?”
“委婉地表示你自己不欢迎,是吗?”
闻言陈文港露出了无奈又柔和的微笑,这是一种不言自明的回答。
以往的耳聋厮磨历历在目,令人无奈而惋惜。
郑玉成垂着头,此时从他外表看不出他的内心充满多少龈齿足的想法。
他想把陈文港关起来,想把他压在床上,狠狠地干他,除了自己以外不给任何人碰一下,也不让他有机会想到任何人。剥开绅士教育的外皮,芯子里还是男人的劣根性。
郑玉成剖身自省,他并不否认这点。
所有雄性动物天生就要争竞。
这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反而该怪过去他觉醒得太慢。
大概本质上由于他没经历过患得患失的危机感。以至费了一番功夫才回到原点。
抛开所有纷杂的情绪,他终于意识到他同意“分手”的前提,是陈文港依然待在他唾手可得的位置上,不会真正离开他。那么这个分手从一开始就是伪命题。
就像幼儿园把自己的玩具分享出来假作大方,但不容许别人真的带回家去。
这个类比不是那么妥当,然而男孩或者男人,总之就那么回事吧。
郑玉成站在书架旁看了一会儿,摸到了一只塑料短笛,又拿起来,在手里把玩。
这是小时候上音乐课用的,陈文灌的确是恋旧,郑玉成自己的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他研究了一会儿,放到嘴边试了一下,凭着印象磕磕绊绊地吹出了《小小少年》的旋律。
这也是当时的音乐老师教的,是一部德国老电影的插曲。
陈文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郑玉成笑笑:“你还记得这首歌的中文歌词吗?‘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但愿永远这样好……但有一天风波突起,优虑烦恼都到了”。小学的时候没什么感受,也不理解什么意思……到了现在,突然想想,才发现原来这么写实。
陈文港明明记得,却说:“是么,我都没有印象了。”
郑玉成把短笛放回去,对他说:晚安,你早点休息。
陈文港收到霍念生抵达彰城后发来的一张照片。
他拍的是彰城的地标性建筑,一座直插云霄的摩天大楼。
陈文港先是笑,那笑意不知不觉又淡了
。
想到上辈子霍念生也给他发些五花八门的照片。
这个习惯养成在陈文港抑郁越来越严重的那段时候。
有回在楼下司机跟保姆磕牙,笑说霍先生也被逼成了个俗人,吃个早茶都要拍个照给家里这位汇报。保姆倒是满脸认真:“陈先生又不出门,霍先生这是想给他看看外面的世界。”
“又没人拦着,又有车,他自己出去不就得了?”
“哎呀,他有那个抑郁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抑郁算什么毛病,都是矫情出来的。”
“怎么不是毛病?是医生让多关心他,注意他情绪的。”
“还不是看有人能拿捏。别的残疾人怎么不抑郁,他们都不要出门了?”
司机也是给霍念生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