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闭上了眼睛,泪从眼角滑落,这个保养得当的贵妇人,如今沦为阶下囚,看起来沧桑又憔悴。
姜夫人道:“娘娘……可那都是你的血脉亲人啊,你忍心看你刚出生的小侄女跟着一起去死吗?”
“我不忍心。”皇后说,“但是将他们置于这种境地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
姜夫人说:“姜穗,你也姓姜,若是诛了九族,也就唯有你可以活下来,你不会觉得可耻吗!”
皇后看着她,沉静的神色丝毫未变,她冷静得一点都不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
皇后说:“夫人,您不姓姜,却为了姜家殚精竭虑,如今姜家获罪入狱,父亲不来求本宫亦或者是贺厂公,让您前来,遭此等羞辱,夫人还要为他们说话。”
姜夫人一怔。
皇后只觉得心中悲凉。
她慢慢道:“姜家之事,一桩桩,一件件,本宫相信厂公会给出正确的决断的。”
一旁一直当自己是隐形人的贺朝非常配合的出声,“奴才谨遵娘娘懿旨。”
皇后说:“本宫愿意来见你,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姜夫人只觉得身子发寒。
听见皇后说:“本宫母亲,究竟葬在了何处?”
姜夫人微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来。
皇后的目光如有实质,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心,“本宫知道祖坟里的墓里并没有尸首。”
空气中陷入了沉闷,压抑得令人心惊。
良久,得到答案后的皇后站了起来,她低垂下眼眸道:“回去吧,本宫累了。”
贺厂公自然是服侍着娘娘离开,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姜夫人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是她为姜家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而当她在想着如何拉皇后下水时,有太监走到她身旁。
丁贤道:“带走。”
其余太监将姜夫人带走。
而丁贤在姜夫人即将离开的时候,对她低声说道:“姜夫人,姜大老爷受不过东厂之刑去了,在去世前已认罪,如今姜家的丹书铁券,便由您来决定给谁用上。”
姜夫人身子一震,她猛地抬头看向丁贤,眼眸中爆发出巨大的光芒。
丁贤微笑道:“但是娘娘吩咐了,姜大公子,不行。”
姜夫人的唇有些颤抖,“丹书铁券是□□赐下,她一朝皇后也能左右吗?”
丁贤继续保持着微笑,“夫人,厂公大人同意了。”
姜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她沉默了许久,最终道:“我知道了。”
带着几声喃喃,她看着高挂的明月。
年少时,她也曾满怀期待,畅享着未来夫君是什么模样,她出身幽州尉氏,同样百年世家,如今却在后宅里困顿多年,变成如此模样。
她的唇颤抖着开启,她说道:“……给环儿。”
流着她血脉的,唯一的孙女。
此时明月已经高挂夜空,皎洁的光芒照亮着大地。
明明皇帝陷入昏迷,姜家接连倒台,但是天气却意外的非常好。
姜穗都在怀疑是不是普天同庆这件事了。
但现在的她没有力气再关心这些,只觉得想吐,脑子沉沉的,压抑得想要嘶吼。
“娘娘,您还好吗?”
提着宫灯,摒退了众人亲自为她带路的男人开口。
皇后躲开了他的碰触,走在前方。
他脱口而出的话语中担忧和惊慌,竟然已经难以掩饰。
已经一夜皇后都没有和他说话了。
而此时的皇后,面色苍白如纸,在柔软的宫装下,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得破碎不堪。
杏花台位于宫中一隅,因此他们走在蜿蜒的宫道,路两旁是盛放的早春花朵,空气中有着好闻的味道。
厂公以为娘娘不会再开口时,听到了她的声音。
“本宫原以为……姜家的人都遭了报应,我会很开心。”
皇后的声音里有些迷茫,“刚才夫人没有说,但其实我知道……”
“除了我父亲那个畜生,还有我大哥、三哥,以及……父亲的一些门客。”
“太恶心了。”皇后喃喃说,“真的太恶心了。”
她扶着一旁的假山,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干呕了起来。
她多久没有听见这样骇人听闻的事了,不,应当说已经完全超出了“姜穗”所能承受的一切真相,精神在崩溃的边缘。
“他们这群畜生!”
男人的气息靠得近了,她落入了一个非常温暖的又有力的怀抱,没有了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话语残留。
她的头被轻轻的抚摸,充满怜爱和心疼,她的鬓角被男人轻轻地亲吻了几下。
他的声音里也难得地带上了温柔的安抚,“别怕,娘娘,别怕,奴才一定帮您报仇。”
姜穗也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大手攥紧,钻心得疼。
一想到“她”的生母竟然遭遇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她就觉得晕眩又痛苦。
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因为心理难以承受这样的事实。
她在发抖。
贺朝只觉得阴郁爬满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