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回到家的时候,余景洪以为今天已经结束了。
他把书包往桌上一扔,打开电脑登陆游戏,连晚饭都是在桌前吃的,堪称目不转睛。
然而七点的老式钟敲响,余清音就像鬼魂一样飘进来,自顾自拉过椅子说:“来背历史吧。”
背她的大头,余景洪觉得是时候奋起反抗,转动着椅子朝向她:“我们商量一下行吗?”
改变习惯自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余清音早知道他会不满意,双手放在大腿上,一脸乖巧:“你讲。”
很好,很有做妹妹的样子。
余景洪一根一根地竖起手指头:“第一,课可以去上没关系;第二,不能再有额外的作业了。”
挺正儿八经的,好像没讲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余清音都做好谈判的准备,大把话憋在喉咙里,简化成:“好的,都听你的。”
怎么这么好说话,余景洪还以为她又要哭。
毕竟从小到大都是,一不合心意就跟黛玉附体似的,抿着嘴泪珠成串成串往下掉。
这是长大就懂事了?
余景洪狐疑地上下看她:“你说真的?”
余清音自然有别的计划,笑得坦然,双手一摊道:“我也不能逼你啊。”
也有道理,余景洪半信半疑戴上耳机,继续在游戏里叱咤风云。
就是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时不时的回头看。
余清音自顾自背历史,好像他的房间是什么学习胜地。
不知怎么的,余景洪便坐如针毡。
他不安地动动,手在键盘上无规则地敲打着,终于忍不住:“余小彩,我真想揍你。”
亲戚们之中,平常不叫着这个曾用名的只有他,一旦开口就预示着情形不对。
余清音知道他是心里躁,沮丧地垂着肩:“那我不烦你,先回去了。”
说完慢腾腾地收拾东西,好像被扫地出门的人。
还不如小时候那种爱哭的架势呢,余景洪捶一下桌子:“给我坐好。”
又一把抽过她手里的书:“背就背。”
余清音笑得可开心了,双手合十:“哥,咱们一定要上一个高中。”
高中?余景洪从来没想过。
他本来的计划是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跟着哪个亲戚混几年就回来做生意,实在不行还可以跟他爸学修手机,总之人肯定是饿不死的。
对他而言,人生本来有一条既定好的路线,现在忽然来这茬,他实在没转过弯来,翻着书:“你难道还想上一中?”
东阳市一中是本市最好的高中,可惜县中一年能考上的寥寥无几,即使加上政策照顾的定向生,仍旧不会突破个位数。
因此余景洪说这个话本来是调侃居多,没想到余清音认真道:“为什么不行?”
鉴于从前的成绩,余景洪本来有许多可以作为反驳的。
但大概是堂妹的眼神格外坚定,他一时之间张不了嘴,犹豫着:“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难。”
当然很难,余清音盘算着剩下一年的时间,把计划重新梳理一遍:“反正我会很努力,其它的交给老天爷。”
她的决心写在脸上,余景洪沉默片刻:“老天爷不帮忙怎么办?”
努力又没结果,岂不是天底下最糟糕的事情。
余清音心想自己都重生了,老天怎么都该是站在她这边的,很有底气地握着拳头:“不可能,我这么努力。”
余景洪其实没下定决心做过什么事,少年人仿佛芦苇随风飘荡,过不去的门槛就先放着。
他不知道堂妹哪里来的信心,却衷心祝愿她美梦成真:“你当然可以,但我真没办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会想到,自己中考后没如愿辍学,而是被送到市里另一所风评不错的高中寄读。
环境对他的影响很大,他的成绩渐渐好起来,还会劝当时在县里念高中的堂妹要好好学习。
余清音从小其实没多少主见,有点人云亦云,听他的话开始抱佛脚,最后上了个本科。
虽然是二本,但父母仍旧惊喜,还给她一万块钱的经费去毕业旅行。
现在想想,那真是人生最快乐的一段时间,日子好像全无烦恼。
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余清音语重心长道:“不,你可以。”
余景洪对自己都没有这么大的信任,自嘲笑笑:“快拉倒吧。”
余清音知道未来,拍着他的肩:“区区一中,你将来还可以上985的。“
老余家第一个研究生,宗祠门口挂着横幅庆祝。
9什么?原谅余景洪的无知,犹豫着说:“去做军医?”
他只知道军医院以数字命名,还以为都差不多。
反正这个脑回路,余清音是跟不上的,她歪着脑袋:“如果你想去的话。”
余景洪当然不想,屈指敲她的脑门:“行啦,不是要背历史吗?”
不管何种方式,余清音的目的都达到了。
她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快十点的时候回家睡觉。
院子里亮着灯,一只闲逛的野猫听见动静跑没影。
余清音才是被它吓一跳,拍着胸口进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