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的特殊地位在于那里住的是太子,无论太子住哪儿,哪儿都能叫毓庆宫,所以他们会想办法让太子下台,却不会用手段让太子搬家。只有太子本身,才有可能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质。
是的,生活品质。
毓庆宫是一座极小的宫室,远不如宁寿宫大,但宁寿宫只有太后这一个正经主子,可毓庆宫却要塞下太子、太子妃和侧福晋格格等,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意识到不便。
太子和家眷都住到宫外了,太子妃便不可能再掌管宫务,她接手过的宫务又送回到四妃手上。
……
元夕思来想去,只觉头大,难怪上次给乾清宫送点心,她感觉太子多看了她几眼,当时她以为自己误会了,毕竟她才初生长发育,太子也不至于对她感兴趣。可如果太子是穿越或者重生的,见她拿出那样的点心,心里有所猜测似乎也不足为奇。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若是个不能容人的穿越者,又或者重生者要消除一切不稳定因素,她岂不是危矣?
最后元夕满腹烦躁地入睡了,她纠结也改变不了太子的想法,太子若真的容不下她,她抵死反抗也无济于事,自然要活好每一天,不能自己给自己吓出病来。
只是,元夕想着在宁寿宫惶恐度日,却不想旁人直接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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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关外送来的貂皮,新制成了衣裳,平时要好生保养,若是伤了色泽便再经不得太后的手……”秋水又在给元夕传授衣裳的知识,元夕学得认真,每晚睡前再在脑子里过一遍白天的知识,如此方能记得长久。
元夕自然也知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可惜宁寿宫里除了高嬷嬷外都只是粗识几个大字,秋水记录衣料的册子上“貂”字都是她托高嬷嬷写的。元夕学过古代汉语,这时代的繁体字她结合上下文基本能认全,只是写便不成了,更何况她还不会写毛笔字。原主的字迹勉强称得上端正,因此元夕对外也只是说自己粗识几个字罢了。
她也想练书法,谁让她不会写毛笔字,就算有原主的底子,可不经过练习岂能掌握。便是在现代,一段时间没写字,拿着笔也觉得手指僵硬。
可是谁能活着不顾及旁人的眼光,她曾经托小太监买了本诗集来熟悉繁体字,也听着如云说闲言碎语,“偏她识字”这样的话听得元夕烦躁,便想着先熟悉繁体字之后再考虑练字的事情,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听着秋水的教导,元夕不时问道:“秋水姐姐,皮子是要交给浣衣局哪位嬷嬷打理……哦,再问内务府的掌事嬷嬷取粉剂……”她问得仔细,毕竟她出身小康,从未穿过貂皮衣裳,原主虽有皮毛披风,作为主子也没自己动手打理过。
秋水又翻着一匹金碧辉煌的锦缎,上边的纹路很是特别,仔细看来,织着罗列整齐的金胡桃,远远看来,晃目而惊艳。
“这是回部进献的回回金锦,这匹锦缎的织造工艺极其复杂,三组经线和三组纬线交织,寻常的锦缎却只有一组经纬线交织。这样的白地织金胡桃纹锦,现如今,宫里女子也只有太后和太子妃能用了。故而一定要保存得谨慎,若是伤了料子,真是天大的罪过……”
“元夕。”顶了香云的缺,成了一等宫女的玉颜突然出现在门外,她轻唤了一声,“太后通传。”
秋水一时惊诧,看了元夕一眼,她又看向玉颜:“有什么事儿吗,今儿元夕不是刚做了点心送上去了么。”一般情况下除非有关点心,太后不会主动叫除了嬷嬷之外的人,有事也是唤就近之人,岂会专门来叫元夕。
更何况今儿太子妃带着小格格来请安,分明应该祖孙情深,哪儿还有闲心叫元夕。
“我也不知道,只是吉雅嬷嬷让我叫元夕去,应该没什么大事,我瞧着嬷嬷神情松弛,不像是发脾气的样子。”
元夕虽然狐疑,却也松了口气,甚至不禁想到莫非太后今日觉得点心极好,要赏赐她?只是想到太子妃来了,心里又惴惴不安。
“那秋水姐姐我先去了,一会儿我再回来继续听。”她说这句话,也是为了宽慰自己,她一会儿还能回来。
秋水失笑:“你快去吧,可别让太后等急了。”
秋水看着元夕和玉颜的背影,兀自低头整理衣料册子,想着一会儿要给元夕教导的知识。她也想不到,竟是再也没有教导元夕衣料知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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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颜带着元夕走过回廊,深秋霜寒,也许是她心中慌乱,元夕的皮肤一阵激灵。她又希望是太后有赏,又担心被太子妃看出端倪有心针对……罢了,无赏无罚即可,她什么也不求了。
这条路总是有尽头的,远远的,元夕便看见吉雅嬷嬷站在殿门外等着她们。顿时,元夕更心惊了,无论有赏还是无赏无罚,嬷嬷都不至于专程在门口等着她吧。
她咬着下唇,一时无措,巨大的恐慌笼罩着她,更让她恐慌的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结局的到来。
吉雅嬷嬷居然笑得挺高兴的,那笑容让元夕刚缓了口气,便听见她道:“元夕,你有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