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地盯着吴法言,包括病榻上的吴清源。
帖木儿的这句话,可以是正常的关心,也可以是赤裸裸的挑拨,关键就在于吴法言如何应对。
吴法言的脸色阴沉,立刻便转眼笑道,“大人见笑了,吴家一直以来,就是我父亲做主。”
一直以来,包不包括以后呢?所以这句话说了,也相当于没说。
帖木儿却不死心,一脸担忧地道,“可是令尊大人现在身体欠佳,都说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更何况吴家关系甚大......”
吴法言却难得地强硬了一次,拱手打断了帖木儿的话,沉声道,“大人,此乃吴家家事,卑职在此谢过大人关心。”
帖木儿一甩衣袖,冷声道,“吴大人既然知道‘卑职’二字,那自然知道吴家事关朝廷在白城的大计,本官希望吴家早日明确才好。”说完也不管吴法言,甩甩手直接转身回后堂去了。
帖木儿的话已经是图穷匕见,堂中所有人都选择用沉默来应对,这既是吴家的家事,也的确如帖木儿所言,是朝廷之要事,包括言叙文等人,都迫切地想要知道吴家接下来要怎么走。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态度。
言叙文拱拱手,没有说话,带头离开了。
一众将领紧随其后,李神医能够在吴家待这么多年仍然混得风生水起,察言观色自非常人可及,连忙紧跟着出去了。
“吴大人,要没什么事,老夫便告退了。”老驼背站起身来便要告退。
吴法言面上强挤出一丝笑意,“欧阳先生切莫说笑,我父现在病情尚未恢复,还请先生在吴家盘桓几日,再做打算。”也不管老驼背是否愿意,一挥手,蒙放已经带人将老驼背围了起来,显然如果老驼背不愿意的话,就要准备用强了。
老驼背甩甩衣袖,冷笑道,“罢了罢了,老夫这条命就由得吴大人处置吧。”
吴法言挥挥手,蒙放等人便带着老驼背朝堂后走去。
老驼背突然转身,惊得蒙放连忙抱住他,却被老驼背一把拍在他手上,却听老驼背说道,“县尹大人,可别忘了我的万两黄金,哈哈哈。”
老驼背的笑声越大,吴法言的脸色越阴沉。
房中只剩下吴法言父子。
吴法言沉默着走向吴清源,脸上浮现出忧虑的神色。
“此刻是不是特别想杀死我?”房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吴法言一惊,却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居然来自于病榻上的吴清源。
吴法言面上惊喜不已,“爹,你能说话啦?”
吴清源冷笑道,“现在没有外人,你不用如此惺惺作态。”
吴法言听到此言,猛地跪倒在床前哭泣道,“父亲说的哪里话,您这是要逼死儿子么,儿子心中无时无刻不为父亲担忧。”
吴清源见其神情不似作伪,昨日虽然昏迷不醒,但到了后面老驼背给他扎了两针,其意识已经清醒了大半,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确是忙前忙后,丝毫没有得闲,现在看其满眼通红,嘴唇更是干裂出血,吴清源叹息一声,“法言,你果然没有让为父失望。”
吴法言听到此话,哭得更大声了,“爹,这是你从小到大,第一次如此称呼儿子。”
吴清源一愣,认真想了想,似乎的确是从未如此与儿子亲近过,只可惜,也只有如此才能彻底看到儿子的真心。
虽然心中愧疚,但吴清源自然不可能低头,冷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你现在更是一城之主,现在为父这番模样,接下来还得你来主持吴家大局,岂能如此扭扭咧咧,给我站起来。”
吴法言顺从地站了起来,止住了哭泣,但两手仍然不住地抹着眼泪。
吴清源温声道,“法言,现在白城风雨飘摇,经过昨日一事,更是如此,现在我们吴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暂时将言叙文等人糊弄了过去,但照这个形势下去,恐怕......”说道这里,即便是吴清源也忍不住叹息起来。
“一切有父亲在,吴家和白城,一定会安然无恙。”吴法言泣声道。
“但愿如此吧。”吴清源闭上眼睛,不知是睡去了还是在养神。
吴法言朝着吴清源恭敬地行了一礼,方才躬身退出了房间。
等吴法言退出房间,吴清源再次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吴法言的背影,眼神之中,有冷漠,有温情,有质疑,有疑惑,估计除了吴清源自己外,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邦察,你来猜猜,现在吴清源父子,应该是什么样一副情形?”帖木儿回到后堂,将厚厚的貂皮大衣递给一侧服侍的真金,朝着邦察问道。
邦察躬身行了一礼,思虑片刻方才回答道,“卑职认为,此刻吴家应该已经开始站队了,接下来吴法言应该会乘势挑战吴清源的地位。”
帖木儿端起桌上的热茶咽了一口,又将茶水吐到一旁的水盆之中,方才笑道,“你呀你,果然还是带兵之将,冲杀勇猛,但谋虑不足。”
帖木儿坐下身子,慢慢把玩着桌案上的玉把件,缓缓说道,“如果我估计不错,此刻的侧堂,应该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感人场景才对。”
真金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