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东是大学同学。我们也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恋爱时光。他大学就开始创业,走在行业前面,一开始还是小有成就,也算春风得意。毕业后,我们就结婚了,可是,好景不长,他的事业出现了问题,迅速滑坡,负债,淘汰,终结。他整个人都颓废了,好几次重新开始都以失败告终,恶性循环,家里渐渐开始靠我支撑,他开始酗酒,结交各种各样不靠谱的朋友,我手里最后的积蓄拿给他去投资,结果却被朋友坑,家底彻底掏空。为此,我开始对他的交友不满,跟他细数他那些朋友的不靠谱,他不高兴,我们开始争吵,而且越吵越烈,有一回他喝得醉醺醺,再次跟我提起和朋友一起投资的事情,我没有同意,并且跟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吵到无法收拾,自然是什么话都往外蹦,也就是那一回,他第一次动手打了我,而那时的我已经怀孕七个多月……”
往事重忆,无异于剖开旧伤口,深刻的血淋淋的痛。
陈琦眼里涌起泪光,平静了一会儿才道,“拳打脚踢,甚至踢我肚子,因为这个,诺诺早产……后来,他酒后清醒,痛哭流涕地忏悔,跪在我面前求我饶恕,并且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对我和诺诺都非常非常好,我那时,顾念着诺诺还那么小,而他又像是真心求宽恕的样子,就原谅了他。可是,我错了,家暴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之后这几年,他的事业一直无法再发展,做什么都难成功,他的脾气愈加暴躁,而且极度敏感,听不得半点否定他的话,我不能说他不行,别人也不能,如果在外面听到丁点风声说他现在靠老婆养,回来我一定又会倒霉的。我也说过,不必非要投资当老板,去应聘一家公司,好好上个班,朝九晚五过日子也可以,但他不,他的起点太高了,无法居人之下看人脸色过日子。这之后的生活,就陷入一个恶性循环,争吵、打我、道歉,每一次求我原谅的时候都诚意十足,然后下一次喝高了心里不顺照样打我出气……”
再深厚的感情在这样的生活里也磋磨得一干二净了,对于未来,她几乎绝望,可绝望之中,她却感受到了粟融归这道光,明知不该,心里却还是因这道光而照亮。林东说她在他身下喊着粟融归的名字,未免夸张,但和林东同床异梦是有的,好些个梦里,她的确梦到粟融归,梦到冰雪覆盖的高原,梦到震区被废墟掩埋的自己,求生无望,她一遍遍地叫着粟融归的名字,渴望他来救她,其中是否有那么一次她叫出声来被林东听到,她不敢确定,但她想,梦里那个求生不得的自己,那个昏倒在冰雪中的自己,那个被压在废墟中的自己,何尝不是现实生活中自己的影射,如堕苦海,无法自渡,梦里尚且敢期待粟融归来救她,而真实的生活里,却永远不会有人来救她……
“可是,你就一直忍着这样的生活吗?”
涂恒沙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沉沉地吸气,“不忍能怎样?起初总是抱有幻想,也许他真的知错了呢?也许他真的能改呢?后来看透了,知道他是改不了的时候,也想过离婚,也曾经带着儿子搬出家,可他不愿意离婚,我搬到哪他能砸到哪,就像这次这样,还扬言我再提离婚两个字就打死我,打死儿子,然后他再自杀……”
她苦笑,“我不知道他只是威胁我,还是真的这么做,但是我知道,这个婚事离不掉的。”
“协议不成,上法院还不行吗?或者寻求帮助啊!”涂恒沙觉得林东这个人实在太恐怖了,她还是那句话,曾经是最疼爱的人,怎么就舍得下这么重的手?她想了下,以自己的心去度量这件事,昨晚小许手破了,缝了好几针,她都心疼得不行,哪里舍得亲手伤害小许?
陈琦摇摇头,“有什么用?他没将我打死,也没把我打残,一些皮肉之伤,闹大了不过是对他批评教育,然后调节,充其量拘留个十几天,出来还不是一样?我的脸反而丢了个干净。有时候想着,干脆把我打死还好了,一了百了,他也得给我偿命,可就是可怜了诺诺……”
陈琦说着,眼泪又漫了上来,“至于上法院,哎,还是丢不起那个脸,世人总喜欢把光鲜的一面展示给人看,私底下那些阴暗和肮脏,当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我有把柄在林东手里,鱼死网破的事,我一直下不了决心去做,也怕他抛出我的把柄,我自己会前途尽毁。总想着自己多工作,常出差,避开他就好了,但有些事还真是避不了的,终究要面对的,人的忍耐力有韧性,但这个韧性也是有极限的,到了极限,自然就会崩断。”
涂恒沙不知道陈琦所说的把柄是什么,是她倾心粟融归的事吗?她觉得应该不是,因为陈琦跟粟融归之间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可她又不便问,这个大概涉及到陈琦的隐私了。
陈琦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这个把柄,我暂时不告诉你,但过几天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那这一次你不怕林东抛出你的把柄了吗?”涂恒沙问。
陈琦再度苦笑,“我说了,人的忍耐有限度,我忍不下去了,我曾经还想过,不管怎样,他都是诺诺的亲爸,没有谁会比他更疼爱诺诺,忍一忍,也算是为了诺诺了吧,可你也看到了,这个父亲对诺诺来说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