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传来了房间主人的应答声。
“进来。”
加茂伊吹动作一顿,自然地转变动作去开门,嘴角已经勾起一个相当标准的微笑弧度。
“乐岩寺大人午安,晚辈伊吹冒昧来访,还请大人海涵。”
他一开门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又拿出套路般的寒暄话术,坐在书桌后的中年男人并不惊讶于来客是他,凝神望了望男孩的头顶,这才放下手中的读物。
乐岩寺嘉伸朝对面的椅子上平托着抬手示意:“不知伊吹殿有何要事?请坐下再谈。”
加茂伊吹笑着进屋,随手带上房门,转身与前进的速度都比平时还慢上些许。他记着面前的男人一向讲求守礼,便借着这机会在脑内飞快组织措辞,力求别让对方觉得粗鲁。
这样迟缓的动作使乐岩寺嘉伸不自觉拧了拧眉。
他曾在今年年初的生日宴上见过加茂伊吹,男孩出现时同样步子不快,但还远远没到这般磨蹭的境地。
加茂伊吹仿佛没察觉到乐岩寺嘉伸的不愉快,面上一直挂着笑,却还是在落座后柔声道了歉,不经意便说起了自己此时的情况。
“让您见笑了,我在祇园祭前做了锯骨手术,伤口还没能完全愈合。”他下意识地轻轻抚摸着残肢与假肢相接的部分,一时有些出神。
乐岩寺嘉伸眉间的沟壑稍微变浅了一些,男人不动声色地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理由。但他没忘记加茂伊吹独自来到高专一事的突兀程度,提醒道:“没关系,伊吹殿不如先说说正事。”
听了这话,加茂伊吹的表情蓦然在羞赧与苦涩的神态中跳跃了几次。
他抿唇,迟迟才开口:“我知道该在来访前先与乐岩寺大人做下约定,但今日出行的安排实在突然,父亲与我都没想过该去哪才好,我也是临时起意才会来到高专。”
乐岩寺嘉伸心中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加茂家是御三家中唯一的保守派,乐岩寺嘉伸作为保守派的代表人物,自然与加茂家关系匪浅:加茂伊吹的生日宴时,他是第一批收到请柬的贵客;加茂拓真于祇园祭前请他出手相助,他也能毫不犹豫地前去支援。
但这都是咒术师利益往来间的正常交往,不代表乐岩寺嘉伸愿意掺和进加茂家复杂又麻烦的家务事中。
果然,加茂伊吹很快说道:“关于加茂家最近的事情,您应当也有所耳闻。”
“母亲心中对我有愧,只要我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无论见不见我,她都寝食难安,最终才会酿成今日苦果。”
加茂伊吹不再笑了,他的视线落在男人身后的窗外之景,正因为面无表情,才显得微眯的红眸中的迷茫满到快溢出来:“母亲不怨我,父亲也说这与我无关,我的确什么也没做,却又觉得自己犯了大错。”
“我想不通自己为何要走,也想不通自己凭什么留下。”加茂伊吹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笑却未能成功,“我只知道,偌大一个加茂家,我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位置自处。”
“留在本家,我似乎总看不到前路在哪,我想更聪慧些,也只能想到高专这一个去处。”他终于看向乐岩寺嘉伸,恳求道:“乐岩寺大人,我今日前来,是想求您同意让我提前入学。”
乐岩寺嘉伸甚至没有犹豫,他从来都是墨守成规的性格,只回绝道:“高专不会为任何人延迟教学进度,伊吹殿年纪尚幼,需要提前学习的内容还有很多。按照惯例,学校只接受十四岁及以上的学生。”
加茂伊吹早知道自己会被拒绝,却还是在听完这番话后表现出了愣愣的模样。
“若是我不入学呢?我只留在乐岩寺大人身边,得了您的允许才去教室看看。”他面色略显苍白,语气中压抑着焦急,像是真的无路可走,“我在家中学过礼仪,平时可以为您做些细碎的小事……”
在乐岩寺嘉伸的注视下,加茂伊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只嗫嚅道:“……只是求您别让我回家,新年后,我就再难出门来了。”
乐岩寺嘉伸沉默一会儿,却并非是因为态度有所松动,只是在思考该如何打破加茂伊吹的幻想。
他说:“伊吹殿的心意,老夫心领了,只不过老夫虽然上了岁数,却还能照顾好自己。”
加茂伊吹双唇微颤,飞快低下了头,再抬头时便已经整理好了狼狈的表情。他勉强撑起一个笑容,说道:“我会做得很好的。”
乐岩寺嘉伸并不动容:“高专与加茂家稍远了些,还请伊吹殿早些启程,还能在入夜前到家。”
见此事似乎再无转圜余地,加茂伊吹只好向乐岩寺嘉伸赔礼道歉,说为他添了麻烦,转身离去时,背影中的孤独意味让他看上去多少有些可怜。
乐岩寺嘉伸在房门被重新关上后收回目光,继续读起书来。
书中的内容的确精彩,他下定决心要在今日将其看完,目光扫过最后一行再恍然抬眼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墙壁上的挂钟显示此时是夜间九点四十,男人轻轻揉了揉眉心,关了办公室中的大小灯光,终于朝卧室走去。
出门还没走几步,乐岩寺嘉伸裤腿一沉,一只完全隐在夜色中的黑猫不知从哪跳了出来,竟然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