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获罪后, 一干亲朋纷纷避之不及,没有任何人来探监。见到陈宝音时,霍氏既意外, 又不意外。
这是个傻孩子, 她教了她许多年, 竟没将她教明白, 真情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像琳琅,做得就很好,避得远远的,明哲保身。
离京那日,宝音又跑来看她。霍氏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心中不免叹气。
几个孩子当中, 老大老二在身边, 她随时能见到。琳琅精明, 她没什么不放心。只有这个傻子, 叫霍氏走也不踏实。好在她留了一手, 宝音又不算笨,有了这些, 应当能把日子过好。
斩首的斩首, 流放的流放, 京中风云涌动,又逐渐平息。
见皇上没有继续追究, 众人心中松了口气, 该如何过日子, 还如何过日子。
陈宝音为养母奔波的事, 渐渐传开了。
意外的, 说她是傻子, 嘲讽她虚情假意的人并不多。
“我娘说你,有情有义,是个值得交好的人。”江妙云来了,坐在院子里嗑莲子。
虽然江夫人没有帮忙,但那是明哲保身,不代表她讨厌陈宝音。相反,她对江妙云说:“你交了个不错的朋友。”
危难之时,多得是树倒猢狲散,多得是墙倒众人推,似陈宝音这般多番奔走,着实难得。
“你娘看错我了。”陈宝音坐在她对面,也剥莲子,“能让我有情有义的人,这世上可没几个。”
江妙云便凑过去:“我算一个不?”
陈宝音笑着将手里的莲蓬推过去:“给我剥了,你就算一个。”
嗐。这还不简单?
江妙云当场将莲蓬接过去,开始剥起来。剥好不算,还要喂到她嘴里:“我要一直当你最好的朋友。”
“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陈宝音笑着道。
自此之后,向陈宝音下帖的人变多了。邀请她赏花,乘凉,划船,作诗等。
陈宝音有空就接下帖子,不感兴趣就回绝。
“你听说没有?”这日,顾舒容提着菜篮子从外面回来。家里虽然有仆人,但她习惯了照顾一家子的吃喝,常常出去买菜。
何况,出门总能听到许多新鲜事,比如:“北疆大捷,将士们班师回朝,领封赏呢。”
“听说了。”陈宝音点点头,“哪日回京?”
到时街上一定非常热闹,她要抱着宝蛋儿去迎接英雄。
顾舒容道:“应当就是这两日了。”
她将听来的小道消息,分享给宝音听:“有位姓张的将军,听说年纪轻轻,但却格外勇猛,杀敌无数,震慑得蛮子闻风丧胆,被封为威远将军。”
“年纪轻轻?”陈宝音好奇道,“多年轻?”
顾舒容道:“二十多岁吧?”若是三十多岁,那便称不上年纪轻轻了。
如她,今年已经三十整了。前儿,她甚至在鬓间发现了一根白头发。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黯然,起身道:“我去做菜了。”
不等宝音说什么,提着菜篮子,匆匆走了。
她已然不年轻了。三十岁的姑娘家,说出去会被人笑死。幸而,她听了宝音的建议,逢人便说那位命不好早年死了。
“唉。”看着洗菜盆里倒映出来的脸孔,顾舒容不由得叹气,伸手搅乱了水面。
阿远和宝音倒没有嫌弃她的意思。她如今管家,照顾宝蛋儿,就跟从前设想的一样。
去年倒是寻着一门合适的婚事,但顾舒容实在没那个心了,索性跟阿远说了实话:“我不想嫁人。”
她都这个年岁了,再嫁去别人家,生儿育女,想想都很累。
“你们别逼我,逼我就去死!”她放狠话。
阿远和宝音顿时吓坏了,忙说:“姐姐,你不要如此。”
“姐姐,我们只有盼你好的,哪会逼你?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至此,顾舒容彻底扎下根来。她这辈子,就姓顾了。
转眼过去两日。
顾舒容去买菜时,听到东街上传来震天响的呼声,顿时眼睛一亮,问旁边的人:“是镇北军回来了?”
“应当是。”旁边那人也很兴奋,拔腿就往东街跑。
顾舒容匆匆付了菜钱,挎着菜篮子,一路小步快走,很快来到东街上。
几位将军打头,士兵们在后,军威凛然,杀气腾腾,叫人看着便心中安定。
“镇北军!”人群中大声喊着。
顾舒容也很高兴,特意去前方,想看看那位传说中勇猛非常的张将军。
前方,有一人生得高高大大,坐在马背上,比其他几位将军都高一个头。
他头戴钢盔,身披铁甲,双手握着马缰,懒懒散散地坐在马背上。侧脸线条十分秀丽,就是神情吊儿郎当的。
“啧。”微微侧身,躲过投掷而来的花朵,张瑾若口中发出一声。
没意思。
哪怕被欢呼声簇拥着,他眼里一点儿笑意都没有。
活着就是件没意思的事。
在北疆,他见多了生死,知道生命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可是,他不配。
这世上早已没有他惦记和牵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