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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长夜(10 / 10)

走风景越好,越往上走权力越大。权力越大,不管对自己来说,还是对千千千千万万同样在往上走的姐妹来说,就更公平;因为哪怕不公平,也能手握权力,创造出公平的环境来。

于是她沉默着在一旁的端砚里润了润笔,又继续写道:

“而且就算你们还是觉得秦越更好,他现在只怕也已经在奈何桥上喝汤了,他是不可能从地底下爬上来再给你们干活的。”

“就算他能爬上来,介于他七零八落、四肢残缺的死相,还有他死后已经被传得漫天飞了的流言,估计也得被判个‘容貌不端、品性不正’,不能继续做官。”

“既如此,考虑一下我吧。”

鲜红的火漆在烛光的炙烤下一点点软化下来,封住了信口,一个刻在花团锦簇纹样中的,古老的大篆“谢”字家徽,成为了这封信最后一道保密措施,随即这封短短的信就又被卷了起来,塞入了在鸽房中等待多时的信鸽脚上的竹筒里。

在八月十六的夜晚,有一只信鸽从於潜起飞,跨越了千山万水,向着京城的方向振翅飞去。

那一抹白羽从於潜上方掠过的时候,月色正皎洁,星光正烂漫,便是无穷的长夜,也要被这点明快的颜色,给装点得有些亮起来的错觉。

数日后,这只饱受训练的信鸽,终于抵达了京城。

只不过以往的信鸽里寄托着的,都是谢爱莲向家人们报平安的家书。

她那时尚且认为秦越是个天底下顶顶难得的好男人,因此哪怕一家子的琐事都压在她肩膀上,秦越还不愿意让她得知外面官场上的事情,美其名曰“保护夫人,不能让夫人再为外事烦心”,谢爱莲为着这点甜头,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这份信里寄托着的,再也不是什么“我过得很好很幸福”的平安吉祥话,而是一封血淋淋的夺权声明书。

谢爱莲对自家的这套规矩真的太明白了:

如果她一直都只是个温婉贤淑的旁支女,那么等待着她的,就的确只有联姻这条路。

但如果她有身为仙人的小女儿作靠山,让谢家人轻易不好动她;同时又能够展现出自己“杀夫夺权”的魄力和手腕,那么谢家人就的确会转过来考虑一下她。

女官的官职再低,也是个官身,是一条正儿八经的通往权力的道路,谁会嫌自己在这条路上的帮手多呢?

谢家之前选择扶持秦越,是因为他是前途无量的状元;但现在据谢爱莲所说,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拼都拼不回来,既如此,为什么还要用自家的这样一位有魄力的贵女,去赌一位还不知道未来会如何的男人的前途?

——连状元都被按在於潜这么个小地方十几年没能升迁,对比之下,果然还是能杀人杀得干脆利落的谢爱莲更有潜力、有价值!

然而正在这信鸽准备沿着熟悉的路飞去谢家的时候,一只朱红色的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给穿过了这只鸽子的侧翅,形成了一个“能阻碍行动但是不会太过致命”的伤口,真个是好箭法,好准头。

这只鸽子惊慌失措地扑棱着翅膀,一路跌跌撞撞落下去后,还没等到它接触到地面,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给捡了起来。

这只手留着纤长的、被凤仙花染得嫣红的指甲,套着珍贵的错金镶玉红玛瑙甲套,腕间更是佩戴着重重细玉镯,只轻轻一动,便能听见这些价值千金的首饰互相撞击之下发出的泠泠声响。

若只从表面上来看,这样的一只手,完全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对稼穑之事更是一窍不通的世家贵女才会有的;但如果再细细看一下,就会发现这只手上格外不对劲的地方:

和柔弱无骨的贵族女郎们不同,这只手的手心和指腹上都残留着一层薄茧,只有长期骑马、手握缰绳和马刀的手,才会留下杀伐气息如此重的痕迹。

即便她留了看似不方便活动的长甲,但细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些指甲全都是被打磨得极薄的玉片,镶嵌在甲套上的;只要这只手的主人想,她随时随地都能摘下这些累赘,如同以往那般投入到战场中去——

也就是说,这是一只虽然美丽,但是细细看来,却的确能杀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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