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刚一听到外面的锣声和人声, 立时就被“洪水马上就要来了”的消息,给吓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在生命即将遭遇威胁的情况下,他也顾不上青青这块马上就要吃到口里的香肉了, 忙忙翻身下床收拾行李, 三下两下就打了个包裹出来, 问都不问青青一句便夺门而出,生怕跑得慢了一点, 就会被洪水给卷走,丢掉小命。
只可惜许宣跑得太急了, 没能回头看青青一眼,错过了他人生中最后一个无痛去世的机会:
在满室黑暗中, 一身青衣的女子眼中燃烧着青蓝色的鬼火,幽幽地注视着自己已经生出无数骨刺与尖甲的手,遗憾地叹了口气。
然而就连她叹出来的这口气中, 都带着惨绿的、剧毒的颜色, 一瞬间, 窗台上的花草都在这一口毒雾的侵袭下委顿在地, 瞬间枯死。
许宣一出门, 便被脚下的积水高度给惊了一跳:
他之前在院内的时候, 因为房宅地势很高, 这水只能没过他脚面;可一出门下来,这水便瞬间汹涌得没过小腿了!
见此情形,便是连许宣这样怠懒愚蠢的人, 也能察觉到眼下是何等凶险的状况:
连内城都变成这个样子了,那……西湖边上呢?护城河边上呢?怕是已经被泛滥的外江给一起淹了罢!
一念至此, 许宣心中愈发惊恐。什么白素贞什么青青什么白衣哑女都被他抛在脑后了, 甚至连秦姝的身影都不再寻找, 只拎着包袱随大流往外跑去,暴露出了他的劣根性和本性:
归根结底,在他这种人心中,女人是靠不住的。哪怕是个女修士,也一样靠不住。大难临头时,只有自己才是最靠谱的!
许宣之前愿意对那玄衣女冠另眼相看,无非是因为她说要帮自己摆脱身为妖怪的妻子,又要将美貌的守寡妹妹许配给自己:
前者的风险,到头来可以说“都是这道士狡言诓骗我”,把罪过都推到此人头上,祸水东引化解一下;后者可以为许宣带来实打实的美色与利益,所以他才会暂时对这位女冠以礼相待。
可眼下水都要没过腰了,谁还去管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自己逃命来得实在。再说了,要是那女冠真有道行的话,肯定不会死在区区一场洪水里;要是她和那个妹妹一起淹死了,也只能说明她没什么本事,幸好自己没上当受骗!
于是许宣就这样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往城中最高的地方跑去,毫无心理压力地把屋宅里的人全都扔在了洪水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正在许宣忙着逃命的时候,青青本人也没闲着。
本体是个超级近视眼的青青直到现在都没能认出哮天犬和秦姝的本尊来,还在那里抱着一种十分朴实的“多管闲事”的仗义感,摩拳擦掌,要救这倒霉女郎和她的缺德姐姐出去:
虽说“挟恩图报”不太好,但事急从权,可管不了那么多了,能救一个算一个!只要我把这姑娘给救了,还怕她那姐姐不听我劝?要是实在劝不动,就让我来物理说服她一下!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痛苦。只见青青撸起袖子,一间房门一间房门地踹开找过去,半晌后才在最后一间小仓库里找到了白衣美人版本的哮天犬。
她还穿着那身素淡的白麻孝服,手里捧着的两朵大红花已经落在了地上,看起来颇有点楚楚可怜的小智障的感觉。
而很不幸,没能认出哮天犬本体来的青青,也果然把这份伪装当成了哮天犬的真正面容。
于是青青又感应了一下屋宅内,发现白素贞竟然不在室内,而是在远处汹涌的河边时,立刻便本着对白素贞的十八层滤镜,认为自家姐姐这是救灾去了,这才放心地把这位笨蛋美人留给自己照看。
于是青青豪气万千地拉起哮天犬的手,一边在心里犯嘀咕“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点害怕她”,一边对哮天犬保证:
“别担心,虽然你姐姐不在这里,但我肯定不会扔下你!你且随我来,我救你出去!”
说完,她把哮天犬往背上一扛,随即迈开步子混入逃难的人群中,和他们一同往最高处大步流星地奔去。
——然而在青青看不到的地方,哮天犬眨了眨眼睛,回想起了秦姝对自己的嘱托:
“你一定要等这青鱼妖来救你。因为只要你还活着,就是许宣忘恩负义,为逃命抛弃妻子的最佳人证!”
“人们或许不会相信白素贞和青青,因为在大众眼中,这对主仆是同一阵营的;只有你以一个兼具‘争夺者’和‘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去声援她们,人们才会觉得,‘连这么个外人都在帮白娘子,看来她真的是被害了’,这才会站在白素贞和青青的一方。”
哮天犬: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是感觉秦君的安排很周密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等吧。
杭州城内地势最高的地方是林氏宗族的祠堂所在的山坡。不过这往日里半点不见人影,只有虫鸣阵阵、香烟袅袅的肃静之地,眼下已经挤满了人,甚至连祠堂的大门都洞开了,还有不少一看就神清气正的林氏女,正在有条不紊地将孕妇、幼童和老人接进房屋中。
许宣见此情形,只觉心中十分诧异,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