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元仙翁这位老神仙的来头不小。
虽说在《封神演义》一书中, 没有正面提及过这位神仙的具体官职, 但连月老都是他的手下,龙吉公主与洪锦的姻缘可以说也是由他一手促成,换算一下的话,符元仙翁基本上就等于是月老殿在失去所有权力前的半个上司。①
眼下月老殿已形同虚设, 完全并入太虚幻境名下, 导致秦姝这位新生神灵后来居上,与经历过封神之战的符元仙翁平起平坐了。
而且真要论起来的话, 还是持有“真君”名号的、特别能打的武官秦姝,比这位文书官“仙翁”的地位更高一点。
正因如此, 符元仙翁才会亲自上门, 拜见太虚幻境之主。
众人谦让一番后,这才分好主客序列, 依次进入太虚幻境正殿中落座。立时便有青衣白裙、梳双环髻的小小女童捧上茶来,足足五只雨过天青色的明净瓷盏, 皆用彩漆螺钿的茶盘托着,便是不品这茶盏中究竟放的什么茶,只单看这外貌, 便足以让人生出心旷神怡之感了。
符元仙翁是个和之前的云霄娘娘一样, 若无要事不轻易出关的神仙, 如果不是眼下这桩事实在太要紧, 他也不会花上足足十年的时间,连赶路带等人找到秦姝这里。
然而等见到秦姝本人后,符元仙翁一时间竟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觉心里油儿酱儿糖儿醋儿倒在一处似的, 酸甜苦辣咸,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理智上说, 他应该和这位秦君拉近关系,和平共处的,正所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可只要一想自己带了那么多年的月老这位得力手下,被秦君三言两语便罚下凡尘,直到现在也未曾回转过来,就又觉得心里别扭,有些记仇。
可真要论起来的话,秦姝的地位其实比他还要略微高上那么一点;但天界的神仙的修为,几乎都是靠着人间千百年的香火和功德慢慢攒起来的,这也就导致很多神仙自以为越年长就越有本事,从不把年轻一辈放在眼里。
很明显,符元仙翁也是这么个人。
在种种复杂情绪的驱使下,符元仙翁下意识地接过茶盏,神游天外地喝了口茶,随即整个人都僵住了,只觉原本还在游离于太虚幻境之外的神思一瞬间都被打了个粉身碎骨,再也回不来了:
你们太虚幻境平日里就喝这个?这是人喝的东西吗?!
秦姝看这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的面上,霎时间竟变得红红白白一片,好不热闹,还以为手里的这杯茶是什么黑暗料理呢,遂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喝了口,随即发出了一声来自灵魂的真诚赞美,热泪盈眶道:
“好茶!”
此言一出,符元仙翁感觉内心所有的复杂纠结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对这位太虚幻境之主的最真诚的同情:可怜孩子,你平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秦姝:实不相瞒,这茶跟我上辈子办公室里放的二十块钱一大盒的立【哔——】茶包一个味儿,这种又穷又苦工作又多、拿到手的钱从来不能在手里停留超过一小时的感觉真是该死地让人着迷,太怀念了。由此可见,甭管外面是个什么风气,至少现在我们太虚幻境内部还是很清俭淳朴的!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最后还是身负要事的符元仙翁打破了这片尴尬的沉默,率先开口,对秦姝笑道:
“秦君百年前定下‘各司其事’的律令,可算是让整个三十三重天都忙坏啦。小老儿我早该来见一见秦君的,可这条律令一下来,全天界上上下下没一处不忙的,所以才延迟到了今日。”
秦姝谦让道:“分内之事,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符元仙翁只觉胸中一口气堵在半路,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差点没被秦姝给活活噎死:我根本就没夸你,你跟我瞎客气什么!
这么一来,符元仙翁可算是明白了,果然这些年来,外面的传说不是假的,跟太虚幻境的诸位说话都要直来直往,别说那些花里胡哨的没用的废话。于是他单刀直入摆出来意,问道:
“不知秦君对妖物间的姻缘有何看法?”
秦姝:我能有什么看法,我有来自唯物主义战士的看法,我很担心妖怪和人类之间的生育问题到底算不算生殖隔离。
想归这么想,说可绝对不能这么说。于是秦姝打了好一手太极,把这个问题给符元仙翁打了回去:
“不知符元仙翁怎么看?”
根据秦姝上辈子和这种自恃年长的“老资历人”打交道的经验,打败问题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问题回答问题。这样一来,凡是对自己足够自信,恨不得逢人便夸耀自己功绩的人,就会滔滔不绝自问自答替你解决大部分疑惑。
符元仙翁果然也不例外。
如果说他曾经的手下月老,是个因为太懒太脱离群众,而好心办了坏事的咸鱼;那么符元仙翁就是守旧派里的翘楚,玉皇大帝的心腹,不知为什么一直在忙活,但忙的愣是没一件好事的天字号第一狗腿。
于是秦姝接下来甚至都不用再多说什么,就只听符元仙翁自己在那边连诉苦带劝告,自弹自唱一条龙就行:
“秦君不知,虽然现在,三界的姻缘红线都握在你手里,但总会有这么个族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