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的确是宫里的小太监,他在门房小厮的带领下,迈着急匆匆的小碎步走到楚韶曜跟前跪下请安。
说是太后想请煜王爷进宫去赏梅,顺便晚上一道儿吃顿家宴。
“王爷,您许久都没进后宫了。”小太监跪在地上,声音发紧,嗓音又尖又细:“太后娘娘实在是惦记您,每日里都要念叨您好多回。知道您公务繁忙,可这回真得是梅园里的花儿都开了,太后娘娘又带着各宫妃嫔亲养了许多花儿,姹紫嫣红得分外好看,这才命小的来请您进宫去瞧瞧。”
说完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好像楚韶曜下一秒就会吃了他一样。
这小太监还跪着呢,那头游廊上又有小厮带了一个太监过来。四十五岁上下,面白无须,帽顶缀着红色的流苏穗子,穿着绛红的宦官服饰,胸前背后的补子上绣着两只仙鹤。
赵若歆认得这个太监,他是皇帝跟前的红人钟四喜,是几大御前太监之一,往年逢年过节的时候没少代表皇帝去赵府给她赐礼。她爹赵鸿德每回见着这个太监,清高的翰林学士脸都要笑成一朵霜后的老菊花。
“煜王爷。”钟四喜人未至,声先到:“老奴可想死您了!”
他快步走过来,在楚韶曜桌榻前站定,利索地就行了一个跪礼,往日在赵府趾高气扬的长脸此刻也笑成了一朵布满褶子的老菊花:“一听陛下是要给煜王爷传话,老奴和温得福他们几个争了半天,总算是争到这趟来煜王府的差事,就想着能多瞧上王爷几眼。”
楚韶曜朝他点点头:“有劳钟公公。”
回来值守的栾肃顺手拖了条梨花木椅子过来:“钟公公请坐。”
钟四喜撩撩衣摆起身,踢了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屁股:“还愣着干什么?不急着回去复命,等着王爷留你喝茶吃饭么?”
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胆颤心惊地看了眼楚韶曜,嗫嚅道:“可王爷还没答应进宫。”
“太后娘娘亲请,王爷能不去吗?”钟四喜又照着小太监踹了一脚,“赶紧回去复命,别让太后娘娘等得急了!”
“是。”小太监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楚韶曜,又看了眼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耀武扬威的钟四喜,低着头小跑退下了。
“什么事?”楚韶曜问。
小太监一走,钟四喜就变了副脸色。
他坐在梨花木椅子上,身子挺得笔直,不再靠到椅背,两只手规矩地端着栾肃倒的茶,态度恭敬又严肃:“皇上听说太后娘娘派人来请王爷赏梅,怕皇上不肯去,又命老奴再来请一趟。”
“本王并不想去。”楚韶曜把玩着手里的乌金匕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王爷也好多天没上朝了,皇上很想念您。”钟四喜委婉地说。
楚韶曜嗤笑了一声。
“今晚皇上把几位皇子都喊过去了,想要借着太后娘娘的家宴大办一场。”钟四喜缓缓地说,“来的时候皇上叮嘱老奴,务必要把您请过去。”
赵若歆听了眼睛一亮。
她许久没见着楚席轩了,还怪想念的。
“还没过年呢,平白无故的办什么家宴?”楚韶曜却不耐烦地挑眉,“本王不去。”
“王爷。”钟四喜偷偷瞄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齐太医给皇上奏了封密报,说您的腿恢复了些知觉。皇上一听就坐不住了,想借着今晚家宴试探试探您,顺便利用您来敲打敲打几位皇子。至于太后那边儿,老奴估摸着,太后是听说您采了一批侍女进府的消息,想亲自问问您。”
赵若歆听得一个激灵。
没想到腿儿的反常还是被齐太医看了出来,并且还汇报给了皇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给楚韶曜带来什么麻烦。
以及作为臣女,她对皇帝也有着天然的畏惧。
楚韶曜拿起一个温热的鎏金汤婆子,将汤婆子灌在绵软的绸布口袋里,握着温暖莹润的布袋在微微发抖的膝盖上轻轻摩挲,口中讥讽地道:“他能利用本王敲打什么?左右本王是个残废,终生无缘皇位,稍微有点脑子的皇子都不会忌惮本王。”
钟四喜目光复杂地看着楚韶曜手上轻柔的动作,问道:“所以王爷您的腿,果真?”
“的确是恢复了些许知觉。”楚韶曜颔首。
“啊,这可真是太好了!”钟四喜落下泪来,他掏出一块儿手绢,擦着眼角说来就来的眼泪,满脸欣喜:“老奴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这个好消息!”
“行了,吉利话儿就别说了。”楚韶曜不耐烦地说:“抹眼泪儿给谁看呢?”
“老奴是太高兴了,抑制不住。”钟四喜辩解,擦掉说走就走的眼泪,端正脸色道:“皇上近来夜里总是咳嗽,旧年征战时留下的隐疾在今冬又发作了,喝了很多汤药也不见好,一到阴雨天还总是犯头疼。”
“呵,皇上洪福齐天,死不了的。”楚韶曜嘲讽地说。
楚韶曜刻薄的语气让赵若歆微微晃神。
世人皆以为圣上和煜王情比金坚,是古往今来皇室里少有的模范兄弟,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而且没有想到,皇上跟前最受宠爱的御前大太监钟四喜,竟然会是楚韶曜的人。
“不管怎样,皇上的身子比往年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