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晏侯谢展颜之墓”。
再往里,就是谢家其他人,以及部分有通家之好的外族人的埋骨地:
“天下第一女谋士谢芷宁之墓”
“殷若羽在此立下衣冠冢,不统河山誓不还”
“昭华公子谢濯雪之墓”
“听雨君谢忆昔之墓”
“等我死后请在我的碑上写:这里长眠着全瑶京城最有趣灵魂的谢流景之墓”
“旁边说的不对,我才是最最最有趣灵魂的谢谢谢微行之墓”
“谢三:请问死后冥婚包分配对象吗?”
……
谢兰亭站在那里,缓慢俯身,拂去了碑身的一点落雪。
“我和哥哥又来看你们啦”,她说。
天风里,一片寂静如死,没有半点回应。
因为所有人,早就已经魂飞魄散,就连尸骨都不全。
当初,皇帝为了斩草除根,怕他们死后作祟,将尸体都浇了一遍化骨水,然后统统丢进了万人野葬坑。
后来,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她和哥哥去那里,一寸一寸翻过所有的土地,哪怕是一片骨、一滴血,都绝不放过,想要带他们回家。
却只找到了三十六块残骨,和一百七十一捧渗了血的土。
那么多的风华,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风起云涌、英才并起、爱恨纷纭……
到最后,就变得只剩下这么一点点,用一只小布袋就能装完。
“好久不见。”
谢兰亭蹲在墓碑前面,一个一个挪过去,咕噜咕噜地说着一些永远不会有回应的小话。
她说:“阿芷,子野有一封信托我转交给你。你放心,他就像你所期望的那样,尽管失去了你,也能一个人慢慢走完这一生。”
“二哥,你离开的那么早,芳年惜逝,兰玉夙凋。你走之后,我们所有人就如同一根线上的珠玉,一个接一个,都碎裂了。”
“听雨君,十年了,浣花溪的枫叶红了一茬又一茬,你看见了吗?”
……
谢忱立在她身边,执伞为她挡住了那些席卷的风雪。
像是怕他也消失不见,她一直攥着哥哥衣角,然后就被轻轻地握住了指尖。
“流景”,谢兰亭望着身前的墓碑,“终于到你了。”
墓碑上面,坐着一个小小的机械小人,鲜衣如火,还是当年的轻狂倨傲模样,昂着头,长腿在衣袂下摇摇晃晃。
它一条腿上,齿轮运转,慢慢组成了一行小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因为我死而哭吧?有这闲工夫,为什么不去吃点胡椒粉配红辣椒冰激凌呢?”
另一条腿上,是一行更小的、针尖般的字:“然后你就会被辣哭,哈!哈!哈!”
“……”
谢兰亭下意识抽了抽唇角。
只是,这个笑还没来得及发出,就变成一声叹息。
“我以为,我们会是那种到了老去之后,还能在阳光下并排铺一张躺椅,一起斗嘴、互怼、插科打诨,说遍瑶京城所有八卦的关系。”
谢兰亭看着塑像,垂下眼,轻轻地说:“可惜,天不遂人愿。”
小塑像又是一阵咔咔咔,脸上的齿轮动了动,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忽然抬起手,向天竖起了一根中指。
谢兰亭:“……”
这人真是死了都不忘折腾。
她拍拍机械小人的头,给它编织了一朵小小的花环,而后叹息着起身,在每一座墓前,依次放了一枝花。
到最边上两座的时候,微微一顿。
“祈征南将军明灵之墓”
“朱颜君谢流芳之墓”
这两座,是真真正正的孤坟野冢。
因为,旁人至少还能找到一点骨与血,或许还有重入轮回的机会,唯独他们,是真真正正地永远消散了。
一个误杀,一个自刎。
死在沉檀剑下的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明灵的碑前,刻画着一只眼睛。
那只眼紧闭着,眼睫濡湿,依稀有着血泪簌簌流淌过的痕迹。
“哥哥”,谢兰亭想了许久,还是将那支花放到了谢忱手中,“你要将花给他吗?”
谢忱轻轻抚摸了一下佩剑,眉间一片静寂如水:“好。”
他握着花,往前走了一步。
那只眼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到来,唰地睁开,狰狞地迸出了一丝血光。
“我的天!”
谢兰亭下意识扬手拔剑。
岑寂利啸而起,穿透了那只眼,将它钉死在半空,却没能搅碎接下来那些刺耳的声音。
“谢夕玦”,它带着森然的冷笑,“你弑亲杀友,夺人江山,来日必不得好死!”
“是血咒”,谢兰亭眉头紧皱,转头去捂哥哥的耳朵,“不要听。”
随着血泪流下,那只眼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声嘶力竭,字字剜心。
她提着剑,凌厉的剑气掠起,将它从中斩断。
咒骂声终于生生为之一滞。
然而,不过是短短一刹之后,竟然就又有了再次凝聚的痕迹。
谢兰亭不得已,提着剑,在她和哥哥身前画下一个圈。
剑光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