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瑶京谢氏子弟,乌衣年少,风流俊赏,翩翩策马天都,是一道何等令人心驰神往的风景线。而今,唯有谢司徒尚在。他一个人的风华,就可以称得上独绝天下……”
“说来说去,还不是不能打!”
“你这么想打架,那来试试?”
“来就来,看我不把你打得四脚朝天,哭爹喊娘!”
……
片刻后,陆凉的小红戟被周碧落轻轻松松卸下。
他目瞪口呆,再一次回忆起了面对钟夫子以“理”服人的恐惧:“你不是个文人吗?怎么这么厉害!”
“合着你就是想欺负我是个文人啊”,周碧落无言片刻,双手将戟递还给他,“在下毕竟是江东第一大世家的家主,要是没点修为傍身,在这乱世中,如何镇守玉阑城,又怎敢单独带着夫人北上见你们?”
陆凉对强者一向尊重,语气已经好了很多:“好吧,那同为文人,你比谢司徒厉害很多。”
“又在胡说了”,周碧落摇摇头,“谢司徒岂是一般的文人可比?他是「天下文宗」,广开学社,教化生民,站在那里就是一面旗帜。这些年,仙洲的文人士子尽皆集中在祈国,英杰辈出,都是奔着他去的,这里面有多少的社稷之臣、将相之才?我但凡有他一半的影响力,还愁什么家族青黄不接,做梦都要笑醒了。”
陆凉大声说:“可是,不会打架就是菜啊。”
感情这样据理力争半天,居然又绕回去了。
周碧落忍无可忍,从袖间抽出了一支灯火浮舟的莲花玉笔,正是他的武器:“我看你是一心讨打!”
陆凉战意浓厚:“怕你不成,来战!”
这两人争吵不休,谢兰亭听着,渐渐有点恍惚。
她看着纸上谢忱的画像。
周碧落无疑是个绘画大师,再加上确实很仰慕谢忱,这张图寥寥数笔,天然去雕饰,却尽得风流。
谢忱拈着一枚棋子,淡淡地笑着,正支颐沉思。
他虽然坐在庭前的深雪里,却像是乘一叶轻舟,翩然行于青山碧水之间,一种从容萧闲之姿,跃然纸上。
但谢兰亭看着,心头第一个涌上的念头却是,当她生死不明的时候,他一个人跪在雪里的三日,孑然一身,满手血痕,都在想什么?
上一世,她的死讯传到瑶京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下雪的冬天,他看了之后,又在想什么?
后来的事已经很清楚了,谢忱为了给她复仇,弑帝南下,与桓听决一死战。
他一生只坐镇后方,从没有上过战场,纵横战略,绝非所长,到最后,却做出了这样等同于送死的行径来。
那时,他又在想什么?
这些问题一旦念起,就觉得如同长剑穿过心胸,剧痛支离。
谢兰亭闭了闭眼。
她现在,忽然很想见到哥哥,就现在。
最好再抱一抱他。
于是她抓起岑寂,如惊电一般,迅速掠出了窗外,只轻飘飘丢下一句:“我回家过年了。”
周碧落和陆凉的争吵被打断,两人都是一愣:“你现在要回瑶京?”
“是啊,各位再见”,谢兰亭犹如一叶披火的红蝶,御剑飞上云霄,“我会记得给你们寄新年礼物,还有一些美酒的。有要紧事记得给我传讯——没事别瞎找!”
卫婉趴在窗边,仰头看着她的背影:“唉,有一个人能被将军放在心尖上惦记,驰行千万里也要回去见一面,该是多么幸福啊。”
她星星眼道:“呜,好羡慕。”
周碧落:?
他妈的,走得好!
谢兰亭一路风驰电掣,在云间疾驰。
出城时,她遥遥看到了桓听。
一身白衣如雪,兀然高坐在横碧江边的一片苍苍青岩上,提着一坛经年的陈酒,一杯一杯,缓缓倾倒入江中。
他在祭奠这场战争中死去的同伴。
千千万万人,千千万万的无名幽魂。
桓听所坐的地方,恰好风声猎猎,从高处将离泱城一览无余。新年将至,城内星火交迭,欢声笑语交相呼应,清脆地被长风裹挟而来,泠泠溅落在江水中。
他在最后同逝者道别:
“最后看一眼烟火人间,便去吧。”
“世人视我为国之柱石,我终是问心有愧。若有来生,请汝切记投身于盛世,平平.安安从破晓走到白头,莫要再受这乱世摧折之苦……”
他湛蓝的眸中云开雾散,仿佛碧海青天之间,一叶苍茫白帆,温柔地低唱起了归乡的渔歌。
谢兰亭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仙洲之大,广阔无边,常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抵达另一岸。
她在剑上贴了许多神行符,终于在傍晚之前,赶到了瑶京。
祈国是一个拥有着漫长冰冻海岸线、终年寒冷长夜的国度,虽资源丰富,却极其地广人稀。
在十年前,祈国在谢展颜治下的时期,算得上一个小高峰,本土人口仍旧还不到离泱城的五分之一。
祈国寥寥无几的人口,有四分之三都居住在瑶京。
瑶京之外,便是广阔苍茫的冰川,峡谷,雪河,冻海,温泉,布满天穹的极光,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