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疲惫且疯狂的十一个小时, 像童话剧本里写的私奔。
一路上幕天席地,无人打扰,无人问候, 只有漫天的星子, 和秦边远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催促。
他扯着嗓门问。
“到没有啊。”
“到哪了?”
“用不用去接你们啊。”
秦警官急得抱住了地上的流浪猫,烟灰往下掉着, 狸花猫看着他, 兜头就是一爪子。
秦边远笑着后退,烟灰掉在屏幕上,他伸手一抹。
此刻的季也和纪淮因距离嘉南只剩下两个小时的路。
高速路上一路平坦,下了高速,临近嘉南的一个城市, 已经完全进入了过年气氛。
天空上的烟花寸寸爆开,熠熠生辉里,季也捏一下纪淮因的手臂,示意他来开车。
纪淮因已经连续开了四个多小时, 虽然没有表现出疲惫, 但喝了好几口凉透的咖啡。
季也坐在副驾驶位,偏头看着前方飞速倒退的树, 修长的手指伸出,轻刮一下纪淮因的脖颈:“淮崽,停一下。”
纪淮因微顿,靠在路边停了车。
季也打开车门,看到路边有卖食物的小店, 干脆过去买了两杯热饮, 超市里的糖炒栗子热气腾腾, 季也看着, 买了一包。
他穿着驼色大衣,脖子上是浅格子围巾,黑发垂在眼睛旁,显得平静温和,买了吃的,越过一路的寒风往回走。
纪淮因立在车旁看他,在季也把食物交给他,弯腰进车门的时候,腰身低垂,摸了摸季也的发根。
他很少这么做,两人相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愿意把主动权交给季也,即使他是更具侵略性的那个。
季也有些惊讶,回过头看他,没说什么,眼眸微不可查一弯。
车里弥漫着柠檬茶微甜的气味。
等车行驶到县区,秦边远已经停了车,蹲在路边等候。
他穿着羽绒服,嘴里叼一根烟,车停在身后,眯着眼看远方,说话间嘴巴里丝丝冒着白气。
“怎么才到啊。”他说,季也过来,他抬手捶了一下季也停在半空中的拳头,笑起来,“冻死我了。”
“怎么不去车里等。”季也笑,伸手借力,把他拉起来。
秦边远拍拍裤子,摇了摇手中的烟:“想了,出来抽一根。”
纪淮因站在一旁,与秦边远怀里的狸花猫对视。
各自驱车回家,秦方勇已经在家里等着。
近些年他年纪愈发大,退居二线,头上已经生了白发,面容在刚毅中多了些随和。
年夜饭做了几条鱼,炒了几个菜,听说近些年都吃饺子,他提前包了一些,一半鱼肉馅,一半猪肉香菇。
季也回来时,他正时不时站门口看,先看到提着东西进来的纪淮因,忍不住笑:“淮因这么大了,好。”
当年伤痕累累,满眼警惕的小孩,在这方小院里扎根,成长的如此出尘绝艳,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家里小孩少,他是唯一的长辈,秦方勇从口袋里掏出鼓鼓的红包,先塞给纪淮因一个:“你的,先拿好。”
他声音洪亮,穿透力强,平淡的年无端显得喜庆。
纪淮因扭头找季也的影子,季也正在和秦边远靠着车说什么。
嘉南不下雪,空气湿冷,他的眉眼映在炮竹声里,温暖而平静。
纪淮因转头,说:“谢谢舅舅。”
他接过手里的红包,没有推辞,原本锋利的眉目柔和些许。
旁人都说纪淮因冷,因为幼年经历,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家人能让他完全信任。
季也进门就被舅舅揉了下头,他二十多岁了,高大的男人还把他当小孩看待,对着他感慨:“阿也也长大了。”
他拿出红包,顿了顿,眼睛不自觉一沉:“你爸爸妈妈看到了,也会开心。”
当年姐姐姐夫出事,是他远远北上,接回了尚且年幼的外甥,这么多年的抚养,和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不同,对故人也算交代。
季也感觉到舅舅的低落,弯着眼,在男人的目光中道:“舅舅,我过得很好。”
“对啊。”一看老头年纪大了,开始煽情,秦边远赶紧过来,捶了锤老爹的肩膀,“这可不像你啊,对了,我红包呢,怎么没我的,我可知道你……”
一句年终奖没说完,秦边远被老爹笑着垂了一下,一个鼓鼓的红包扔他脸上,人还满脸嫌弃:“滚滚滚!”
秦边远美滋滋走了,到客厅夹饺子吃,口中恭维:“那就谢谢我的老父亲,哈哈。”
一片欢声笑语,电视机里是春晚热闹的声音。
临近九点,没有一个人生出困意,饭桌上杯盘精致,一人面前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季也从前生活在北方,吃起来很是习惯,秦边远不常吃,咬了一个,觉得对味,吭哧吭哧把头埋进碗里。
原本严肃的秦方勇都给他整笑了,骂他是不是饿死鬼,季也扶着额头,笑的肩膀耸动。
纪淮因灰眸轻垂,看看桌那头的父子俩,再看看身边的季也,手指垂下,偷偷握住季也的。
他们的事没有隐瞒,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