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就是:“这节课我们调座位。”
教室里哀嚎遍野,不过重点打击人群已经被提前划分范围,其他人老丁没太关注,逮着几个皮实耍宝的一顿狠削。
面对着一群痛哭流涕的戏精选手,这个平时看起来有点严肃的壮年男性露出了为数不多的无语神色。
季也没有往前挤,站在人群后面,等其他人先进去。
郁淮靠着墙,站最后面,眉眼冷淡,手插兜里,更是一眼教室的方向都不甩。
他给自己隔绝出了一块绝没有人能参与进去的领域,孤独而冷寂,他站在里面,仿佛一柄横在峭壁上的断刀。
乱哄哄的人群笑闹着,被老丁出来吼了几声,陆陆续续夹着尾巴进了屋。
季也想了想,在男生侧身而过的时候,还是出了声:“郁淮。”
他喊郁淮的名字,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点温柔,季也注视着郁淮,眼睛是浅浅的茶色,勾勒出一点弧度,降低了自己的攻击性。
男生开口,目光也是温和的,认真的和郁淮商量:“我可以做你的同桌吗?”
季也注意到了,郁淮的桌子一直是他一个人坐,另一边是空的,他不确定自己这样做会不会让郁淮不高兴。
郁淮脚步停住,插在校服口袋的里的手指微蜷。
他看着季也,烟灰色的眸子里冷淡,有淡漠,有无所谓,也有一点点终于松动的不解。
他长到十七岁,从没想过生命里会出现过季也。
总是主动靠近他的季也。
“随你。”郁淮转身,嗓音是惯性的凉。
等回到座位,他掏出手指,抿着唇看隔壁空荡荡的桌子,好几秒,手指微抬,到桌子上,把过了线的习题册往里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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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也坐在郁淮身边。
半个月的同桌生涯,多了一个同桌,对郁淮来说区别其实不大。
“手指抬起来……还有哪里?”早读间隙里,季也抬头,课桌上是消毒水和碘酒交融的味道。
他看着郁淮,神色认真,浅茶色的眸子垂着,修长的手指里是一根医用棉棒。
他动作熟练,很轻。
郁淮看着他,面无表情摊开手,虎口处是一道锋利的划痕。
因为上了药,正传来微微刺痛的感受,不难受,但是陌生。
郁淮低头注视着被细心涂了药的手指,五指摊开在课桌上。
十五天。有了同桌之后,被同桌在意,催作业,记笔记,包括治疗伤口,好像是顺其自然又理所当然的事。
郁淮自己无从判断这种感受是否正确。
他蹙眉,嘴唇抿着,另一只手扣在背包里,无意识扫动,摸到一瓶罐装的冰凉物体。
瓶身很凉,郁淮看着教室前方钟表上七点二十的字样。
时间一分一秒滑动,快指到八,他顿一下,拿出来。
一瓶罐装牛奶,桃子味,瓶身上印着熟悉的小铃铛,本地奶厂特供。
“给我的吗?”季也看着他,眼睛很快弯出弧度。
“谢谢,这个味道我还没有喝过。”他笑起来,没有敷衍,接过牛奶后,对郁淮道,“我很喜欢。”
郁淮看着他,微不可察垂眼,半晌,淡淡道:“嗯。”
后来郁淮上课开始记笔记。
季也平时听课很认真,基本都能跟得上,但是他似乎总会慢半拍,需要想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词语对应的是具体哪一个知识点。
高二下半学期,老师讲的快,偶尔会缺掉些内容,他就会抿着唇,露出为数不多的茫然神色。
睡觉和听课对郁淮来说没有区别,都是一种做了不想做的事后无处放松的厌倦。
他写字快,就开始记笔记,给季也看。
然后有一天,他看到季也握着手指,忽然觉得不太舒服,于是问季也的左手是不是受过伤。
季也愣了下,看着他好一会,慢慢的,好像有点高兴。
郁淮看着他,总能看到他浅茶色的眼睛弯起来,有几次,还无意识叫了他的小名。叫他,“阿淮”。
虽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像是不好意思。
但郁淮的心脏还是停了一秒,不知道为什么。
当然也有不好的时候。
季也不只主动靠近他,方茜茜就是,经常来找季也。
她话很多,叽叽喳喳,哭诉作业太难,借季也东西,和季也撒娇,让季也给她讲题。
季也对她很有耐心,只要她说不会,多难的题都会讲给她听。
郁淮扫一眼,很不理解,他抿唇,在正做的练习册上也圈了几道题,往前推了推才觉得自己反应莫名,皱着眉不动了。
郁淮不刷题了,烦躁的埋头睡觉。
季也坐在一旁,和方茜茜说着话,忽然他的声音变低了。
过了会,很淡的草木味道靠近过来,郁淮感觉到身上掉下去的校服被人往上拉了拉。
季也的声音变得很近,听起来有点担心:“郁淮……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方茜茜也说:“对啊,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不舒服要说出来啊,千万别忍着,忍着可不行啊,对吧季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