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呢。”
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她自小时候记事以来,从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掷千金,从来没有过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的经历。
“就只有这么多了”,小熊忍痛打开金色的小铃铛,从里面摸出最后一块桓听给她的灵糕,分给他一半,“吃完就上路吧,祝我们一路走好。”
觉得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对的陈阶青:“……”
孩子坐在树下,和小熊依偎在一起,就着夕阳,吃完了今天的晚餐。
一步踏出,便是江湖。
如此四海漂泊,日月如梭,几年光阴弹指过。
可能因为这段记忆并非春蚍蝶所放出来的重点,也可能因为这段岁月没有桓听,小熊感觉时光过得飞快,似乎一眨眼就消失了。
他们走过了很多很多地方,见到了各式各样的人和事。
像什么,在乡野帮农家捡一堆玉米;在府衙和新认识的友人一道击鼓鸣冤;在山林间,和路过的游冶怪侠分食一堆烤栗子;在茶楼里说书,被围得水泄不通,遇到地方官本想喝止封杀,最后却搬了个小板凳加入......
超多有意思的事。
江湖是一坛经年陈酿,唯有亲自开坛饮下,方知个中滋味浓淡,心事皆宜。
南渡之前的大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乱世。
内有黄门祸乱,外有异族入侵,上有皇帝昏聩,下有大臣贪恣,怎么看,都是不折不扣的风雨飘摇,即将亡国民不聊生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乱世,不管是江湖还是庙堂,都诞生了以前从未有过、以后可能也罕见的熠熠群星。
烽火鉴风骨,刀头出豪侠。
毛绒小熊到许多新朋友的肩膀上蹦跶。
这些朋友里,有秉笔直书、宁死不改的地方志史官,有轻狂放荡、流里流气的少年游侠,有骄傲如雪、才华高绝的吟行诗人,有苦练佛法大成、却推倒佛像金身,将熔炼的金子为书院群童换藏书万卷的圣僧。
可是他们都看不见小熊。
陈阶青特意为她去学了画画,将小熊的画像画下来,临别时送给朋友们。
他画出来的小熊,弯弯曲曲,顶着一头泡面头,眼睛比灯泡还大,很有几分止小儿夜啼的潜质。
圣僧迷惑地问: “这是,吃早食的麻团?”
诗人称奇: “是一枚煮得滚烫的月亮吗?”
少年游侠道: “看起来像发福的元宝。”
陈阶青只好向他们一一说明,这是一只毛绒小熊,是他最好的朋友。
“哇,多可爱的小熊”,大家都很给面子,伸手到虚空中比划着,假装在揉小熊的脸。
小熊高兴得快要飞起来啦,连头上的呆毛都弯成了心形。
她的一生中,固然呼风唤雨、傲视群雄,却很少有这般什么都不用想、任意漂流东西的快乐时光。
所以,在下一个陈阶青的生日,小熊埋进蛋糕里蹦蹦跳跳,吃得满脸奶油,然后抬起爪爪,抢先替他许下一个生日愿望:“希望好时光过得慢一点。”
陈阶青微笑道:“我许了同样的愿望。所以,你现在有双倍的好运。”
他们还遇到了一位华裳大师。
此人极有妙手巧思,能做无缝仙衣,手艺冠绝天下,本为皇帝最偏爱的御用师傅,后来离开皇宫,游历民间。
经他改良的棉服进入寻常百姓家,以极低廉的价格,帮助百姓保暖熬过寒冬,可谓功德无量,和谷圣一道被广为传颂,仙洲各地都竖了长生牌,民间发自内心地敬重其人。
然而,这般璀璨人生,也并非事事顺心。
据说他有个小青梅,等了他二十载,只因他曾立誓说,衣道未成,不可为家。
然而近日,小青梅受到种种威胁,被迫嫁入华阴卫家。她穿着华裳大师昔日为她设计的凤冠嫁衣,艳容四射,在他面前,走向了另一个人。
这个华阴卫家,正是后世卫玉温和卫婉的那个流华卫家前身,冠盖兴盛数百载,在巨灵州更是说一不二,只手遮天。
“把她抢回来呀”,小熊挥舞着拳头,觉得希望很大,”不然你会抱憾终身的。你可是衣圣,怕什么。”
陈阶青也皱起眉,觉得他应当硬气一回。
然而,华裳大师虽然有才,却生性软弱,每次在陈阶青和小熊的鼓励下坚定了决心,等快要迈出那题着”愿天下人皆有衣穿”的门楣时,复又踌躇不已。
“我还没有成为制衣业的第一人,我还没有实现自己的誓言”,他低着头说,”我还不能死。”
就这样纠结来纠结去,几个月过后传来消息,小青梅病逝了。
陈阶青和小熊很担心,就过去看望他,他把一人一熊安顿好,让他们好好睡了一觉,而后独自一人杀上了卫家。
他手无缚鸡之力,亦无半点修为。
卫家守卫大声讥嘲,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却见他站在刀剑之前,徐徐说了一个”起”字。
场中众人衣衫猎猎,瞬间无风自动,衣带飞起,分明是最柔软的质地,却拧成了一道道锋利的匕首,从咽喉中洞穿而过。
在这一刻,空中风雷发作,至尊天劫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