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的语言、看不懂的文字、从未见过的服饰、高耸入云的摩天大铁块, 还有会飞的铁块和在地上疾驰的铁块,无一不说明了。
他已经不在提瓦特了。
阿遥裹着一条毛毯,他似乎被当作爆炸的幸存者, 被工作人员安置在了为了方便搜救搭起的简易棚子里。也许是发呆难过的样子惹人心疼, 此刻他手里还捧着一杯死活塞给他的热牛奶,是某个救援队的小姐姐看他太可怜硬要塞过来的。
他喝了一口牛奶, 温度已经有些凉了。
嘴边染上一圈奶胡子, 但阿遥完全没有心情理会,他慢吞吞地抬起头,眼神涣散,看着人员来回匆忙跑动,担架上抬回来的人或许还没赶到医疗站就已经断气了, 远处骇人的黑火还未完全熄灭。
龙不是死了吗?
要是龙没有死,那阿散去哪里了,他知道龙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了吗?
记忆里最后的画面还是他靠在散兵肩头缓缓陷入沉眠,胸口被世界树枝条狠狠贯穿出一个大洞, 鲜血汩汩而出, 晕染开大片血渍,像一朵在血色中盛放的玫瑰。
他真的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拉着阿散说了一堆没有边际的话,最后的念头还是再次轮回之后绝对绝对不要忘了阿散。
然而他现在胸口的伤口不见了,阿散也没有忘记,除了一身破洞似的衣服布满干涸凝结的血块之外好的不能再好……
……个鬼啊!
他现在要怎么回提瓦特啊!
阿遥又喝了一口牛奶,木木的, 呆呆的, 和其他爆炸之后精神遭遇重大打击显得萎靡的幸存者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心里实际无比慌乱, 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我要怎么回去找阿散。
漫长的龙生都在提瓦特度过,那里有他的敌人和朋友,有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有他熟悉的空气和环境。
——他一定要回去。
小小的中原中也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学着阿遥的样子,一口一口啜饮手中一次性杯子里盛满的白色液体。
他看上去太瘦小了,发育迟缓,营养不良,以至于很难有人相信这个孩子和他身旁的漂亮少年是少数在爆炸正中心存活下来的人,倒扣的碗底深坑如今只剩下了焦土和风中的哀嚎,除了寥寥数人以外,半点活着的生物都找不到。
喝牛奶的同时,眼角余光不自觉地往身旁那个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漂亮少年身上瞟,中也注意到他身上大片大片晕开的血渍,犹豫了一下,认为这个人伤得这么重,一定比他更需要补充营养。
于是,还剩半杯奶的杯子伸到了阿遥眼前。
同时还有赭发小朋友放大的脸,脸颊上沾了不少灰尘,显得灰扑扑的,但眼神依旧闪亮。
中原中也:“给你,你可以多喝一点。”
落在阿遥耳朵里就变成了:“1@#*……@#3!”
阿遥:“……”谢谢,听不懂。
但他依旧严肃且认真地打量着中原中也,试图分析出小朋友的真实意图,见他瘦小得脸颊都凹陷了进去,衣服也宽大得不成样子,明显是缺乏营养到影响了正常发育。
阿遥恍然大悟,把手里剩下的牛奶全都倒进了眼前高高举起的杯子里,大手一挥:“你不够喝是吗,没关系,我的都给你!”
中原中也:“……?”
眼前的小朋友神情疑惑且呆滞,缓缓地收回了手,不知所措地盯着杯子看了半天,似乎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刚刚还是半杯的牛奶如今满得快要溢出来。
一定是方才爆炸把脑子震坏了。
龙怜悯地看着他,见他愣在原地不走,视线下移,从阿遥的脸挪到了阿遥的胸口。
那里是衣服上沾血最多的地方,前后贯穿后留下了巨大的破洞,伤口愈合后被阿遥随意地扯了扯,勉强盖住胸前的肌肤。
中原中也顿了好一会,才小声地开口:“!@%@…1%#(那里,不疼吗?)”
阿遥气鼓鼓地捂住心口:“干嘛,不要盯着我的胸口看,即使是小孩子也不可以。”
“……”中原中也神色更茫然,明明听不懂也要坚持对话,又将视线下移到阿遥的手上,“你和我一样,也是一个人吗,你为什么会来横滨呢?”
龙很迷茫,但龙不说。
见小孩盯着自己的手看,即使不知上面何时多出了一个金色的戒指,但阿遥依旧认出了戒指上属于阿散的气息。
他梗着脖子,举起手展示:“对,没错,我就是结婚了,没想到吧!”
中原中也:“?”
耳朵艰难地捕捉生涩绕口的词汇,两人鸡同鸭讲说了半天,却谁也没有弄清对方的真实意图。
无论如何暴露自己是一个异世界人都不是明智的选择,阿遥明白人类总是会对未知的东西报以最大限度的戒备,然而语言不通、常识不明,甚至他穿的宽大衣袍都与旁人格格不入,只要此时随便走来一个拥有正常思维的成年人就会发现他的异常。
再呆下去迟早会露馅,最终阿遥泄了气,摆摆手,把喝干净的空杯放在长椅上,起身向外走去。
去哪,不知道。
做什么,不知道。
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