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蹦跶, 接近正午,太阳极晒。
99路公交车靠在火车南站站台,数字牌匾上写的南站-长■大学, 中间那个字被涂掉, 反复改了几次,用鲜红颜料标准了拼音sheng。
黑色T恤外搭白衬衫的高挑身影拉着行李箱走出火车站, 因那双格外迷人的眼睛与清爽气质, 引来旁边不少行人目光, 有人走过来笑着问:
“小帅哥,来这边读书吗?要不要车?”
他带着当地口音,迟陌没怎么听懂,道谢摆手,拉着日瓦默行李箱往大巴方向走,上车时明明没人,等他找到座位坐下后, 车上广告塑料板却反射出驾驶座那边的一团影子,司机像是悄无声息已经上了车。
迟陌听见自己心砰砰跳的动静。
他八字轻、打小就容易碰见灵异事件,撞的鬼多了、也知自己要少走夜路, 现在直觉不对,从椅子上站起来:
“师傅,请问这辆车是到长盛大学的吗?”
驾驶座传来一道低沉的、口音极重的回答,“到长盛大学。”长与盛字咬得很古怪,好在能让人蒙出来。
能说话。
那就还是人。
迟陌松了一口气,坐回位置上之后, 特意拿出手机打开黄历看了眼, 确定今日宜出行。
几乎在回答完他的问题, 开启的前后门“怦”地关闭, 司机将车缓缓驶出火车南站,摇摇晃晃地往公路上开。
车上喇叭响起:“欢迎乘坐99路公交车,本车实行无人售票制,终点站为长……滋滋,下一站,丽华小区,要下车的乘客……”
连喇叭也破旧。
迟陌干脆从书包里拿出耳机,塞上之后点开了手机里的音乐播放软件,没看微信上的99+消息,脑袋抵着车窗玻璃,慢慢阖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中。
耳机里播放的歌曲停了,窗外的太阳晒得太厉害,将打瞌睡的男生热醒,迷糊睁开眼睛,迟陌透过车窗,看见了车上满满当当的乘客——
摩肩擦踵,全部面向他,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有老人穿着蓝白条病号服,瘦得脱相,靠在车门边;有年轻人穿着厚厚的棉大衣,眼下乌青、唇色苍白,一边咳嗽一边直勾勾地看着他……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脑袋上则缠着绷带,随着公交开过洼地的起伏颠簸,绷带里渗出越来越多的红。
滴答。
一滴血落在了他的箱子边。
迟陌:“……”
他缓缓地抬起睡麻的手,默默把箱子往自己身边扒拉了下。
借着这动作,他看清楚了身边这些人在窗外强盛日光下站立的姿态,他们脚下……都没有影子。
迟陌脑袋里顿时“嗡”地一声。
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下次出门禁忌得再加一条,午时不行!
察觉到他与他们对视,站在他身边的中年男鬼露出一口抽烟过头的黄牙,缓缓朝着他前倾,额间滴滴答答的血迹眼看着就要落在他箱子上——
“哥。”
迟陌面无表情地撕开兜里拿出的一包纸,取出一张递给他,“我这行李箱限量款,八万买的。”
一身穷酸的中年男鬼:“……”
他僵了一秒,还想继续凑近,大巴忽然来了个急刹,将满车的乘客都挤成了沙丁鱼罐头,吊瓶破碎声、骨折碰撞声……无数令人牙酸的声音里,驾驶座低沉的、熟悉的声音响起:
“长盛大学,到站了。”
-
“到点了!”
长盛大学,男寝宿舍楼444号。
舍友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木床栏杆被拍响的动静,“迟陌,到点了,起来玩游戏快快快!咱们都说好的!”
被吵醒的人倏然从梦境里睁开了眼睛。
男生支着条长腿在木床阶梯处,军绿色的圆领领口与冷白肌肤相称,正好停在精致的喉结前,不经修剪的黑色碎发几乎遮住眼睛,睁开眼眸时,露出一双如画的漂亮黑眸。
迟陌从床上做起来,眼睛里还是雾蒙蒙一片,困顿不已,声音也懒洋洋地,“什么游戏?”
“你忘了?”闻听踩着他书桌旁的椅子,单手勾住他的栏杆,露出个脑袋,“咱们约好的么,今晚请个笔仙?快来,隔壁宿舍都开始了,咱们不能落后,为了摸底考,冲鸭!”
对面床另一道身影将床帘重重拉上,表明拒不参与之意。
迟陌单手扶着栏杆,修长的手指都被白手套覆盖,他自上而下看着坐在桌边的另一人,见到他拉开书包,拿出一只破旧的钢笔,挑了下眉头,“夏至也玩吗?你应该是我们宿舍对摸底考最有信心的吧。”
“那确实,夏哥毕竟是高考发挥失常才来的咱这破地儿。”闻听附和。
被他们俩捧了一把的主角连连摆手,面上露出几分羞赧、显得不好意思,“没有没有,我个人是不信这些的,就是开学这一个月军训太无聊了,宿管和学生会又查得严,咱们宿舍自己小型团建一下也挺有趣。”
迟陌垂下眼帘,“行。”
他从床上下来,被闻听用胳膊肘支了下,“咱们三个人正好这一人一头,你去那边。”
迟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