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钱府自从得知谢朗被抓入宫之后,便一直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原本谢朗弑君杀父的时候,钱森就觉得大祸临头,毕竟按照这个罪名是要灭九族的,自己作为嫡亲岳父,怕是不能幸免。
他那会儿简直是要背吓尿了,当初让女儿高嫁的时候有多嚣张,眼下就有多沮丧。
好在没过多久,新帝大赦天下,这件事就被悄无声息揭过去了。
钱森刚刚得意没几日,结果又传出谢朗投靠南诏的消息。
这女婿简直是来克他的!
自此之后,钱森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每都是梦到抄家灭族,结果大概是夜有所梦日有所思,真让他等到了乘龙快婿被抓这一日。
钱森自觉要完蛋,六神无主在上房踱步半天,薛玉茹死后,家里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少爷呢?快打发底下小子出去找!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跟呆头鹅一样,要是姑奶奶那边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谁也别想逃!”
钱落葵上面还有哥哥,兄妹俩自幼感情不错,虽然平日对这对儿女不上心,但事到如今,能商量事情且拿主意的,只剩下这个儿子了。
钱森是真急,毕竟钱落葵是他的嫡长女,倘或真被谢朗连累,那钱府上下确实逃不过一死,那他日后就算死了到阴间,也没有颜面面对钱家列祖列宗!
可还没等到长子回来,就先等到姑奶奶尸体要被送上门的噩耗,最倒霉的还不止一个,竟有两个。
孙嬷嬷做事素来稳妥,将钱落葵母子送来之前,先找入殓的人给收拾了一番,于是叫人先来给钱府送个信。
来人传达完皇帝的口谕之后,钱森惊得跌坐在地,口中喃喃自语。
“这下完了,彻底完了。”
来人还好言相劝。
“钱大人还是好好准备准备,到底是亲生女儿,虽然遇人不淑,但皇上的意思,总不至于丢在外面做孤魂野鬼吧?”
这话明晃晃是在提醒,钱森吓得后背冒汗,急忙应承着。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一定好好安葬,请皇上放心。”
***
城外官道上,一辆马车正朝着都城方向奔驰。
车窗外寒风翻卷,吹得窗户簇簇作响。
马车内点着小小的炭炉,炉子上放着红薯和栗子,那点热气将不大的空间烤得暖暖的。
不过车上的人神色却迥异。
月儿气鼓鼓地,对药王讨好一样递过来的栗子视而不见。
“让你早半个月动身,让你早半个月动身,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药王谷大雪封山,生生把师姐的分娩给耽搁了!”
药王被她数落的无地自容,还兀自辩驳着。
“我哪知道会突然下那么大雪嘛!”
药王谷地势奇特,经常会有极端天气,但中秋之后便大雪封山谷还是头一次,所以药王所言非虚,他怎么可能料到从来没发生过的事嘛!
月儿懒得理他,明知老爹畏寒,还是伸手推开车窗,冷风一下子灌进来,药王敢怒不敢言。
外头还在下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有的也吹到马车里来,甚至落到药王脸上,很快融化,弄得他脸上湿漉漉的。
一旁坐着看二人斗法的路子都未免觉得好笑,他伸手披了件斗篷在月儿肩膀上。
药王见状马上凑上来。
“我的呢?”
路子都无意卷入父女口角,但还是据实以答。
“斗篷就这一件。”
月儿见得了帮手,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
“我是他未婚妻,你是他什么人?”
药王振振有词。
“我是他师父,也是他老丈人,没有我,哪来的你?”
月儿恍若未闻,得意洋洋地把斗篷又往肩上拢了拢,气得药王恨不得跳脚。
父女俩鸡飞狗跳的当口,路子都敏锐地瞧见前面路旁似乎有人倒下,他当即叫停马车。
月儿和药王见有正事,也敛了神色,急急跟着下车。
那人被卷了一床草席,随意丢弃在乱石岗,这里虽然在官道,但却属于岔道口,平时大概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所以是杀人抛尸的好地点。
月儿从来不怕这些,她三步两步上前,但见草席里卷了个女尸,看皮肤程度,应该死了不超过十二个时辰。
她蹙紧眉头,用随身带的帕子垫着,将草席扒拉开,里面竟然还有个婴孩,这下子倒把她吓了一跳。
“定是什么大户人家养的外室,被原配发现,所以把孩子大人一起毒死。”月儿唏嘘着,“那男的一定不是个东西,这可是他亲儿子啊!”
不对,如果是下毒而亡,皮肤应该有隐隐的青黑透出来,路子都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是蹲下身子,准备仔细检查。
却在这时候发现女尸的样貌有些眼熟,他蹙紧眉头。
药王见状,轻哼一声,出手如闪电,快速掐住女尸的脉,孰料一搭上也蹙起眉头。
“这人没死啊,是服了某些闭气的药。”
月儿闻言一怔,这冰天雪地的天气,这样衣着单薄倒在雪地里,就是没死也要被冻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