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始料未及谈话会被听到,但陆夭却并没有什么惊慌的神色,更没有要出言怪罪的意思,她冲站在门口的小姑娘招招手。
“给我瞧瞧,你这打哪儿来的柿子?别人给的不能吃,可别吃坏肚子。”
罗文君走上前,饶是处于极度震惊之中,仍不忘给帝后恭恭敬敬行礼,随后才将柿子递到陆夭手中。
“不是别人给的,是园子里柿子熟了,我放课刚好路过那边,便摘了几个,想送些给娘娘尝尝鲜。”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急匆匆解释,“我尝过了,很新鲜,没有毒的。”
陆夭和谢知蕴对视一眼,谢知蕴会意,说是前朝还有折子要批,率先走了,陆夭很自然地塞了一只柿子在他手里。
“见面分一半,你也尝尝鲜。”
谢知蕴冲她笑笑,很自然地拿起那个柿子,才走了。
罗子君冷眼看着,觉得有种岁月静好的安逸。
她还不懂什么是情情爱爱,可也知道这种相濡以沫的缱绻情深跟哥哥之前对宫廷的描述格格不入。
没有那么尔虞我诈,也没有那么多人情世故,更家常更温馨,也更让人心向往之。
“过来坐啊。”陆夭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伸手招呼罗文君。
小姑娘跟过来,
但却没有直接落座,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
桌上摆着果盘,红艳艳的苹果和金灿灿的佛手散发着果子特有的清香,冲淡了之前的那种紧张和焦虑。
陆夭瞧着对面个头矮矮的小姑娘,面庞之上满是平易近人的笑意,她原本长得美艳,这一点笑容倒是给她增加了几许柔美神色。
“难为你有心了,还惦记着我。说起来到未央宫这么久,还没尝过宫里现摘的果子呢。”陆夭说着,用小汤匙巧妙地把柿子中间的“舌头”挖出来,尝了尝,笑得愈发温煦,“打小儿我就爱这么吃,我娘说这个最好吃,就是有些浪费,一个柿子挖的七零八落。”
“我娘也这么说。”罗子君下意识附和了一句,这才惊觉自己没有用敬语,连忙改口,“奴婢的娘也是这么说的。”
陆夭放下勺子,再一次招手让罗文君过去坐在她旁边,罗文君犹豫了片刻,这才挪过去。
“在本宫这里不用自称奴婢,你也不是这宫里的下人,如果硬要算起来,应该是本宫的客人。”
罗文君垂了头,默不作声,她这种身份,哪里配做什么客人,想到刚刚听到的话,鼓足半天勇气终于开口。
“刚刚我听到,说我哥哥……”开了个头就有些说不下
去。
陆夭没有接茬儿,用眼神鼓励她继续往下说,罗文君定了定神,把要说的话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才再度启唇。
“我哥哥是不是叛逃了?”
“还不能确定。”陆夭据实以告,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主动开脱,“只是他去的那个方向,是奔着南诏走的。”
对于生在盛世的大楚子民来说,叛逃是个极具侮辱性的词,母亲生前常常教导她们兄妹,要做个忠君爱国的人。
可是哥哥却一而再再而三违背母亲的意愿,罗子君红了眼眶,说不清是生气,还是难过。
想了半天,她像是下定决心一样。
“若是他当真如此,我就不认他这个哥哥了。”罗子君把下唇咬出了痕迹,“母亲养他一场,没有图过半点回报。他弑君杀父,不仁不义,我不能让他毁了母亲的名声。”
陆夭心底暗暗赞许,就听罗子君又道。
“劳烦皇后娘娘请人帮我出具一纸文书,我要跟他断绝关系。”
相依为命多年的兄妹,说出这番话很不容易,但就因为这样,又有些断尾求生的嫌疑。
所以陆夭并没有立刻应允,她沉吟片刻,道。
“你年纪还小,这种事还是过阵子再说,而且大楚律例,罪不及子女,更何况
是养子呢,不会那么波及到你母亲的名声的。”陆夭故意混淆了一下视线,像是怕对方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又换了个话题道,“你就安心先在宫里待着,若有什么新消息,我再告诉你。”
罗文君难免有些惴惴,这些年颠沛流离的日子有之,寄人篱下的日子有之,起初都有哥哥作伴,后来不得不孑然一身的时候,她学会了自我保护。
皇后娘娘是个好人,但她这份好若只是建立在同情上,那么自己就时时刻刻都有如履薄冰的感觉。
她年纪虽然小,但却知道,如果没有利益只有感情,那这段关系大抵很难长久,母亲不就是个例子吗?
可她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能为皇后娘娘做些什么呢?讨她开心哄她高兴吗?
她开始搜肠刮肚想自己到底有什么优势,就在此时,外面有宫女来送茶点。
陆夭接过宫女奉来的燕窝汤,不经意间垂下手,露出袖子上的刺绣。
罗文君被这刺绣吸引了目光,随口搭讪了一句。
“娘娘这衣服绣工好别致,这个行云流水不间断的绣法,倒有些像我们洛城的手艺。”
陆夭闻言倒是一怔,这批料子是谢知蕴送的,说是贺她封后之喜,以她对谢知蕴的了解,能送到她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