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对于陆夭的突然出现并不惊讶,初见时以为宁王妃是个善心泛滥的贵女,后面几次交锋才意识到,她说话办事其实滴水不漏。
落在谢知蕴手上,他就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了。
陆夭对小姑娘笑得温煦。
“先跟着骊娘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我有话跟你哥哥单独说。”
对于曾救过自己的宁王妃,小姑娘一直是抱持着几分好感,眼下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这位王妃似乎是能掌控他们兄妹命运的人。
于是她乖巧地看了哥哥一眼,随即依言出去了。
陆夭不紧不慢坐在椅子上,抬眼打量眼前的人。
虽然不过短短一年光景,但较之都城初见那一次,简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是还回到那一晚,你会带妹妹离开都城吗?”
谢朗原本是看向窗外的,听到这句话,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陆夭面上始终挂着极淡的笑意,“皇长子一步登天之后,连大楚官话都听不懂了吗?”
谢朗没有在意她的嘲讽,他嘴角噙着抹冷笑,道。
“若是我说会,王妃就会放我兄妹二人离开都城吗?”
他并不这么觉得,成王败寇,宁王妃也是人,虽说这等心态似乎有些肤浅了,但现实就是如此。
眼下他只希望她看在妹妹无辜的份上,能给小姑娘一条生路。
“你若肯走,我可以立刻给你一张出城的凭证。”陆夭眼神充满嘲讽,一字一顿,“钱落葵母子和你妹妹,只能带一个走。”
谢朗的眼神愈发阴鸷,他从墙角处站起身来,步伐缓慢地向陆夭方向走来。
“宁王妃就不怕我挟持你,用来要挟宁王吗?”
陆夭动也没动,眼前的局面,显然是掌控在自己手里,谢朗怎么还能以为,自己可以扭转局面。
果不其然,在距离陆夭身前还有四五步距离的时候,他突然不受控制地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面上。
二人之间咫尺之隔,陆夭清楚地看到他面上不受控制的神态。
“不用挣扎了,是软筋散。”陆夭神色平静道,“不然你觉得谢知蕴为什么没有把你绑起来?
谢朗紧紧地看着近在眼前,偏生却又无可奈何的女子,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
“这就是你的底牌吗?”
陆夭好整以暇地坐着,面上没有半点惧色。
“妹妹还是妻儿,选一个吧,趁着我现在还愿意让你选。”
谢朗仔细打量陆夭的神色,直觉她没有撒谎,虽然这种姿态更像是一种施舍,但对于眼下如丧家之犬的他来说,已经是种意外之喜了。
他很想脱口而出说我要带妹妹走,只要可以离开都城,去哪里都可以,保证绝不再踏足皇宫半步。
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儿。
“我要回皇宫。”他急急保证着,再不复往日的沉稳冷静,“只要放我回去,我绝口不提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也不会跟宁王争什么。”
“那你回去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想看着孩子出生,长大。”谢朗的眼神染上几分真心,“我自幼身边没有父亲,不想孩子也这样。”
陆夭打量着他,似乎在评估这番话的真心程度。
末了,她淡淡笑道。
“既然这是你的决定,那就这么办吧。”说毕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我妹妹你打算怎么办?”
陆夭没有回头,正当黄昏之时,透过房间的窗棱,能看见半边天铺满火一般晚霞,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间都染成绯色。
陆夭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她给过谢朗机会。可他选择回宫,而不是带妹妹离开。
“你既然已经打算舍她而选择妻儿,那她日后的人生,便再与你无关。”陆夭顿了顿,“她会过得比你安排的还要好,你大可不必担心。”
***
皇长子被营救回来的当日,陆夭进了宫。
坊间关于这件事的版本是,宁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红莲教手上救下了身陷囹圄的皇长子。
虽然耽搁了几日,但好在那帮人全部伏法。
因为真话掺杂着假话,所以故事听上去愈发显得真伪难辨。
沉浸在失而复得喜悦中的启献帝压根没有认真考虑,宁王呈上了俘获的红莲教徒尸体,他大喜过望之下,赏了不少东西。
陆夭瞅准这个时机,进了宫。
“你说皇叔要跟魏家结亲?”启献帝表情明显有些困惑,“皇叔府上不是就一个闺女吗?”
陆夭点点头。
“按辈分,那是魏家小子的姨母吧。”若不是陆夭太过一本正经,启献帝都要怀疑她在说笑了,“还是朕记错了?”
“皇上没有记错.”她不紧不慢继续道,“小郡主按辈分,算是魏明轩的姨母。”
“这不是胡闹吗!”启献帝只差没有拍案而起,“公然违背伦常,这种婚事怎么可能拿到台面上,难不成皇叔也老糊涂了?”
“城阳王今年不过四十许人,还不到老糊涂的年纪。”陆夭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听不出半点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