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做了国师之后,道士已经鲜少有眼下这种夹杂着期待和惊恐的复杂情绪了。
此时此地他正在一间颇为偏僻的茶楼里,当然,这座茶楼也是宁王府的私产,都城暗桩消息交接,除了燕玺楼之外,多在此处进行的。
不过道士显然不会知道个中内幕,他只是佩服养在深闺的宁王妃能找到这么一个地处偏僻且生意冷清的茶楼罢了。
而他那份佩服是发自肺腑的。
“想必国师应该也看出来了,皇上对德妃腹中这一胎十分重视。”
何止重视,说是寄托了后半辈子希望也不为过,道士虽然终生未曾婚娶,但也能推己及人,理解启献帝老来得子的心情。
也不能怪他,实在是勤勤恳恳播种半辈子,收成有限,好果实更是有限。
所以他不假思索点点头。
“确实如此。”他满脸期待之色看着陆夭,“然后呢?”
这些日子,启献帝魔怔了似的三番两次找他,不厌其烦询问德妃肚子里的孩子,让他一度怀疑,怀孕的到底是谁。
然而问题他不是太医啊,哪里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呢?
只能说些模棱两可,怎么解读都不会出差错的话。反正天机玄妙,你解读不出来就是你没有慧根,但这种似是而非的废话说一次可以,总卖弄玄虚就显得有糊弄之嫌了。
启献帝能在国君之位上呆了这么久,显然不是傻子,所以他亟需换个方法来处理,否则久而久之,失宠事小,丢脑袋事大。
“既然皇上所有注意力都在皇嗣上,也坚信这皇嗣是受到邪祟影响了,所以如若国师不能在风水上说出个子丑寅卯,怕是不能让他放心。”摇曳烛火下,陆夭娓娓道来,声音莫名有着使人信服的力量,“所以为今之计,就是给他一个信服的理由。”
道士的眼神动了动,这话有道理啊。
启献帝认准了德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被不明邪祟骚扰,所以就算自己说出花儿来,一再保证这宫里没毛病,他也不会信的。
人性本贱,就像你便宜把东西卖给他,他还会怀疑便宜没好货。而你故意哄抬物价,他反倒觉得这东西物超所值。
思及至此,他恭恭敬敬抬手抱拳,压低声音道。
“还请王妃给指条明路。”
陆夭耸耸肩。
“那就给他个邪祟呗,你自己找个邪祟,再亲手把它铲除,让皇上亲眼看着,这事儿不就解决了吗?”
道士目瞪口呆,宁王妃怎么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呢?
仿佛她说的不是个邪祟,而是个蟑螂或者老鼠,他若是有这本事,凭空变出邪祟来,还用在这儿发愁吗?
“还有其他法子么?”
陆夭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故作遗憾点点头。
“道长觉得此计不妥?”
道长心说我觉得很妥,但我确实不会凭空制造邪祟。
“王妃蕙质兰心,定然还有其他法子。”
“那就只能祸水东引了。”陆夭语气轻描淡写,仿若谈家常,但出口的话却字字惊人,“既然道长找不到邪祟,却又要跟帝王交差,可以拿宫中现有的人做做文章嘛。”
“这……贫道要如何做呢?”道人此时的神情有些懵,“而且偌大皇宫,那么多人,找谁做文章比较好呢?”
“道长不知道吗?”陆夭像看傻子一样看他,“皇长子妃成婚之前,钦天监曾经卜算过,说她是雏凤之命啊,这件事皇上也知道。你想,皇后去世,后宫虚位以待,偏生若是德妃生下皇上的老来子,未必没有资格争一下后位,两人在命格上,这不就是犯冲了吗?”
道人愈发目瞪口呆,宁王妃不去摆摊算命,真是可惜了,这循循善诱的本事,就是死人也能说活了。
“这件事也不是凭空捏造,所以道长大可以自信些。”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道人,“话说得越笃定,可信度越高,就越能看出国师的能耐。别忘了,之前皇上对你可是信任有加,有基础在,不必担心。”
陆夭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来找这位国师之前,她已经悄悄让人查过德妃的脉案,确实有流产的迹象。说来也不奇怪,换成哪个孕妇,日夜折腾睡不安寝,对孩子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而上一世,启献帝也是没有这个儿子的。
不知道是不是皇室的风水问题,非但皇上,就连太子也是膝下空虚,嫔妃和姬妾都是多年无孕,陆仁嘉曾经好不容易怀了一胎,但也没能保住。
从陆夭学医的角度来看,十之八九应是同皇帝乃至太子的身体有关,毕竟嫔妃体质各不相同,但播种的人却是同一个。
这样想来,德妃这个孩子就算没有所谓的邪祟冲撞,也未必可以保住。所以早点解决启献帝的心头疑窦,让他少折腾些,或许对这孩子也是种保护。
毕竟没有人为的各种折腾,德妃也就有机会好好养胎了。陆夭忍不住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