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大宅里,名为姑侄实为翁婿的两人静静在小书房对坐,司寇不动声色打量面前这人,精神健旺,气宇轩昂,同为带兵的将领,如果单看外表,绝不比正值壮年的宋尧逊色。
可偏生因为启献帝的关系,只能蛰伏在偏远小城,未免让人心生感慨。
二人已是对坐着品过了几杯清茶。
“还在忖度本王是不是值得放心托付秘密的人选?”
司寇敛了心神。
“信王的下落,您是不是知道?”
其实当年信王麾下余孽,朝廷也的确派了人手去追查的,只是后来边陲战事骤起,这件事情就暂且耽搁了下来,以至于后来所有跟信王下落有关的人都断了线索。
“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知道?”城阳王不紧不慢地回答,“信王当初在民间的明线暗线,全都被当今圣上拔除,连做手脚的机会都没有,本王怎么可能会知道?”
对于城阳王的态度,司寇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他若是肯坦诚,一早也就向启献帝透露消息投诚了。
屋内一片寂静,只听见桌上蜡烛燃烧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而后室内便陷入了绝对的沉默。
司寇不是多话的人,城阳王又打定主意不松口,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直到外面传来谢文茵的声音。
“快开饭了,母亲叫你们快出来吃。”
二人表情俱是一变。
“这就来。”司寇的声音不大,透着淡淡的宠溺,“你若饿了,去厨房取些糕点垫补一下。”
“还用你说。”小姑娘嘀嘀咕咕,“那你快点,都在等呢。”
谢文茵脚步声走远,城阳王的目光微微缓和下来。
“你对琳琅倒是有心。”
以司寇的性子,本不会回这一句,但他还是开了口。
“她是我十五岁就认定的妻子。”
城阳王的眼神微微顿了顿,十五岁啊,真是好年华呢。
“你打听信王的下落作甚?”
司寇从这语气里听出两分松动。
“信王当年谋反疑点重重,我自从到大理寺就一直暗暗寻找有关证据。”司寇顿了顿,“我查到他封地的一处宅邸最近买卖交易,试问人都已经不在了,又怎么会做这些事?”
城阳王眼神动了动。
“启献帝当年围剿信王之后,将人就地正法,但却并未查抄家产,试问若真是弑君谋反的大罪,又怎么可能如此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发现这个疑点之后,再把手里的线索串起来,很容易就理顺了大部分逻辑关系。
“当今圣上秉性多疑,绝不会斩草不除根,若真有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造反的叔父,怕不是要把人拉出来鞭尸?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信王当年并没有真的反。”
他一字一顿,并且仔细观察城阳王细微
的面部表情变化,果不其然,见他眼神动了动。
“大庭广众之下诛杀先皇亲自封的藩王,而且落败被擒不是带回来审问,而是直接就地正法,就是傻子也会觉得不对劲吧?”
司寇直勾勾地看着城阳王。
“信王为人懦弱,会不会谋反您比我清楚。”
“是与不是,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何苦还要翻旧账?”城阳王的话,间接等于承认了信王还在世的事实,“难不成,你是为了老三?你们两个不是向来不睦吗?”
但见刚刚还气定神闲的司寇,登时有了神色波动。
“怎么可能?我是为了天下公义!”
***
司家的团年饭显然要比宫里热闹些,以往每一年,谢文茵都是跟太后在长乐宫里,说白了,只有母女对坐。哪像现在,热热闹闹一家子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寻常人家的团年饭,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因为算来算去也只有十多口,所以不分桌,大家围坐在一张圆桌旁,反倒显得更亲热些。
最上首坐的是司大学士夫妇,往下是城阳王,谢文茵贵为公主,按照身份应该坐在司夫人身侧,但她规规矩矩,按照司寇的排行坐到了最末,将最靠近司夫人的位置留给了司家长兄长嫂。
熟归熟,但嫁为人妇,就该守约定俗成的规矩。
司家大嫂也算是看
着谢文茵长大的,她不是个爱计较的性子,但谢文茵不能仗着公主身份,越过对方长媳宗妇的身份。
“你来挨着母亲坐吧。”司家大嫂打趣着,“有你在,母亲都能多吃两碗饭。”
谢文茵知道这是礼让她,随即笑笑,拿出小时候撒娇撒痴的架势。
“挨着大嫂一样能多吃两碗饭。”说毕偏头看了看身旁司云麓好看的侧脸,“我等了这么多年,好容易能挨着他坐,才不要换地方。”
说得众人都笑了,连向来在儿孙面前端着架子的司大学士都忍不住弯了弯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