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都城这几日都是皇长子被找回来这件事。
太子刚死,皇长子偏生在这个节骨眼被找回来,这简直比话本子还离奇曲折。
百姓茶余饭后对此津津乐道,没多久就传遍了都城,最有意思的是,有人迅速写了折子戏,在茶馆让说书人去讲。
大意是这位皇长子是皇帝微服私访时留下的种,当年离开之后,他生母才发现怀孕,于是一人含辛茹苦将孩子生下来养大。后来生母去世,皇长子辗转来到都城,巧合之下被七公主所救,成了皇宫的侍卫。因为跟生母长相神似,后来舍身救驾时被皇帝发现,于是派人去当初的地方查找。
查到之后并未打算马上认祖归宗,结果离奇的是,太子去世那日托梦,说请这位皇长子日后代替自己给帝后尽孝。皇帝醒后意有所感,这才下定决心,昭告天下。
哈伦转述这番话的时候,宛如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其他人根本插不上话。就连跟他心意相通的五小姐,此刻都没有给他加注解的机会。
末了,哈伦擦擦唇角的白沫,猛地灌了一大口水。
“我就不信了,太子活着的时候连人话都说不清楚,他会让别人代替他照顾爹娘?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陆夭当然也不信,但老百姓信就足够了。
人都是猎奇的生物,哪怕八卦对象是皇家也一样。
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儿子,自然会有很多艳史野史随时而来,他出身越低微,百姓就越能体会到一种微妙的感同身受,这点共情感是天之骄子的宁王无法比拟的。
前半生出身草根却格外励志,这是启献帝刻意打造的一种形象,借此想跟宁王前几年戎马沙场赚回来的名望相抗衡。
但他忽略了一点。
卫朗即便凭借草根出身赢得了天下百姓的好感,但显而易见也将身世的缺点暴露在人前。
大楚讲究血统,嫡长二字不可逾越。
哪怕他现在被安在皇后名下,捡到一个嫡长子的身份,但比起先皇留下根正苗红的宁王,终究是差了一份显贵出身。
眼下启献帝几乎要把野心摆在明面上,一个身世成迷,半路斜刺里杀出的皇长子,跟为大楚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储君王爷,谁能笑到最后,那便走着瞧吧。
她忽然起身。
连带口沫飞扬的哈伦和静观其变的五小姐都愣了一下。
“孙嬷嬷,收拾一下,备车,我要出去。”
哈伦一下子兴奋起来。
“去宫里看热闹吗?我也去。”
五小姐紧随其上。
“还是要去坊间听说书?我知道一家说得不错,昨日哈伦才带我去过。”
陆夭眼神扫过这对活宝未婚夫妇,露出个得逞的笑容。
“这两处都不去,我要去大理寺。”
***
钱侍郎府里,几个针线上的绣娘正在为钱落葵量尺寸。
薛玉茹此时也坐在厅中,凭她之前在皇室走动的那几年经验来看,皇后向来不是个随便出手的人,一旦有所动作,势必就有相应的打算。
听说钱落葵被皇后邀请去北城赴宴,心里起初还有些想不明白,后来听闻流落民间的皇长子被找回来,心下就有了底。
皇后怕是早就知道皇长子的存在,也知道要被放到自己名下,所以才早早筹谋打算,做好一个嫡母应该做的事。
思及至此,薛玉茹不免冷哼。
前日钱落葵来找她,名义上是借衣服头面,实际上却是出言威胁,让自己尽快帮她跟路子都搭桥。
笑话,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继女,跟皇后娘娘结怨?
再者说了,皇室相中的人,由得她来横插一脚吗?
钱落葵平日看着精明,但到底是小姑娘,遇到跟亲事有关的事情便慌了手脚。
薛玉茹假意应下,而且表现得极为积极,想让对方放松警惕,伺机将自己那件肚兜从钱落葵手里拿回来。
想到这里,她施施然起身。
“用这件胭脂紫的十样锦妆化云锦做褙子吧,下面配白色绣海棠的挑线裙子,我嫁妆里这两块料子都是上好的。”
一旁的绣娘听了,莫不称赞薛玉茹大方。
但见她伏在钱落葵耳畔,故作亲密状。
“皇后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穿戴用不用心,她一眼便能看出来。这个节骨眼,还是先应付好皇长子。路神医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
去大理寺的这一路上,陆夭到处能听到议论这件事的百姓,甚至有好事者在跟人炫耀,自己曾在哪里哪里见过这位皇长子,当时他还是侍卫身份。
陆夭心里轻笑一声: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卫朗刚刚被封皇长子,就有人来攀扯,可在他们兄妹走投无路,沦落街头的时候,又哪有人来多看一眼呢?
启献帝昭告天下的圣旨里,说皇长子当初进都城身陷囹圄,是公主搭救了她,虽然陆夭知道这是为了给卫朗的出身找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但无意中却给了谢文茵一张保护符,即便有一日太后和城阳王的私情东窗事发,顾及这点恩情,皇上也不能太过刁难谢文茵。
车子在大理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