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值的王医正刚刚在太医院的小隔间躺下没多久,就被人从睡梦中拍门叫醒。
迷迷糊糊拎着药箱便到了东宫,见宁王夫妇都在,太子又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当下心中一凛,那点残存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太子误食毒菇,王医正家学渊源,来看看有无解法?”陆夭一脸正色地交待着病情,上位者姿态拿捏十足。
王医正有些迷茫,宁王妃明明是用毒解毒的一把好手,为什么偏偏要让自己来呢?
不过他行走后宫多年,深知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于是从善如流伸手替太子把脉。
“太子殿下脉象不稳,虽然有中毒之象,但又不完全像。”王医正换了一只手,眉头深深蹙起,“确定太子是误食了毒菇吗?”
陆夭耸耸肩。
“随太子去皇陵的那位太医亲口说的,是与不是,本王妃只是负责传话,其余一概不清楚。”
王医正心下愈发没底,这脉象确实波动紊乱,是中毒之兆,但昏迷原因更像是外伤导致的,他相信自己来之前,宁王妃应该已经看诊过了。
然而这位王妃却只字不提病因,反推说不知,让他未免犹豫该不该据实说出病情。
“王医正祖上是女科吧?”陆夭猝不及防换了个话题,“怎么没有子承父业呢?
王医正转瞬间猜想诸多,脑海中也浮现出各种对方问这个问题的意图,最后斟酌再三才小心翼翼作答。
“下官资质平庸,不敢辱没祖上手艺,所以选了全科。”
“可府上几代单传,这医术岂不是后继无人了?再说令尊大人若能时时指点一二,再平庸的徒弟也能教出来吧?”陆夭似笑非笑看向王医正,“本王妃有一事不明,不知王医正可否帮忙解惑?”
王医正连忙拱手。
“不敢,请王妃示下。”
“父亲失踪,儿子却不报官,敢问王医正可知,这是何道理?”
王医正猛地抬头,眼神惊惧。
陆夭瞥了一眼床上的太子,又看了看明显手足无措的王医正,轻笑道。
“太子显然是救不回来了,皇上的嫡长子没了,势必得找人迁怒。你看,这屋里谁比较合适呢?”
王医正登时心底一惊,王妃这是早就布了一个局,单等他往里跳呢。
于是立刻跪倒在地。
“下官不知何时得罪了王妃,请您高抬贵手,我家中还有妻儿……”
话音未落,陆夭就接了话。
“确实,两位双胞胎公子勤奋上进,尊夫人又擅厨,真真儿是令人羡慕。”
王医正闻言才知道,这位王妃已经去过自己府上了,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冲着父亲来的,于是他小心翼翼出言询问。
“王妃是想问关于家父的事情?”
陆夭见他自己挑明了话题,也不藏着掖着。
“我想知道那日从太医院离开之后,令尊去了何处?”
王医正垮下脸,看看床上人事不省的太子,深深叹口气。
“这话我本来想带到棺材里的,王妃问起,不敢不据实以告。那日家父从太医院取了些药材,发现带的银子不够,就说去钱庄去一趟,我再三跟他说,可以等发俸禄的时候直接扣除,他硬是不听,还说要顺便去探望一下后宫的主子。”
“哪位主子?”陆夭急忙追问。
“下官也不知,但家父素擅女科,想必是那位有孕的主子吧。”
陆夭细细推算,一时半刻也想不起后宫哪位嫔妃当时有孕,看来回去还要问问孙嬷嬷。
“那后来发现令尊未归,为什么不报官?”
“角门守卫看见家父进了宫,然后便再没有出来,说明是在宫里失踪的。”王医正喟叹一声,“下官也曾托人多方查找,可这宫里的阴私事太多,我又是有妻儿负累的人。”
后面的话便不言而喻,明知父亲失踪和宫里主子有关,即便知道有问题,也不敢冒着连累家小的风险去报官,这无疑是以卵击石。
虽然有些凉薄,但也能理解。
陆夭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问道。
“令尊行医时留下的脉案,你可知在何处?”
王医正蹙眉,医者大多有私留脉案的习惯,但同行之间鲜少打听旁人的,有偷师之嫌。
宁王妃显然不会是想偷师,但她势必也应该知道这个规矩,怎么会如此无礼地提要求呢?
“不知王妃想要哪一位的脉案?”
陆夭看了眼旁边始终未发一语,却一直专心听她说话的宁王。
“我要先皇后从患病,到离世的全部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