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乐宫离开之后,宁王没有重返筵席,而是径直带着陆夭回了府。
这一路上,二人谁也不先主动说话,气氛莫名有些说不出的凝重。
回到府里后,宁王将后院所有伺候的下人都遣走,又把书房门关好,确认四下无人,才对着陆夭开了口。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陆夭不确定前世宁王知不知道太后跟城阳王偷情的事情,但这辈子她很确定谢知蕴是不知情的。
这要她怎么开口呢?
直截了当告诉他,他姨母给生父戴了绿帽子,自以为同父异母的妹妹其实是异父异母的堂妹?这未免有些过于荒唐了。
宁王也不是傻子,刚刚谢浣儿在长乐宫那句话出口之后,全场都陷入了尴尬的静默。
本来是刁蛮小姑娘气头上的一句无心之言,但太后和陆小夭却双双变了脸色,连向来沉稳的孙嬷嬷都有些不对劲。
整个长乐宫能让陆小夭当场变脸的除了自己,那就只有小七了。
联想到之前她尾随城阳王和小七二人吃饭之后,便连夜将孙嬷嬷接回来,而这几日二人又神神秘秘总在私下合计什么。
他又不傻,自然能猜出个三五分。
但此事太过骇人听闻,饶是他听惯了后宫秘辛,也难免觉得匪夷所思。
“跟小七有关,对吗?”
陆夭见他这样问,知道谢知蕴已经是猜出了大半,于是也不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末了还特意婉言嘱咐道。
“我知道这事你一时半刻不大能接受,但琳琅出嫁在即,你若是有什么要追究要质疑的,好歹等她和司大人过了定。再不济,也等到她及笄之后自己开府再说。”
宁王没好气地瞥她。
“你当我是棒打鸳鸯的恶人?”
虽然他此时此刻确实处在刚刚得知事实真相的震撼里,但还不至于如此是非不分。那些荒诞离奇的过往都是上一代的恩怨了,跟小七无关,甚至跟自己都无关。
他没有权利替父王鸣不平,或者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姨母和皇叔,在感情这件事里,其实根本说不上谁对谁错,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宁王对于亲缘关系向来没有那么热忱,所以也不觉有多黯然,眼下他更关心陆小夭之后的打算。
“皇叔的病,你还打算替他医治吗?”
“你说呢?”
陆夭有些犹豫,原本是想藉由治病,为宁王争位多争取到一个助力。可眼下这种错综复杂的状况,她首先更应该考虑的是宁王的情绪。
“你之前打算怎么做,现在还可以怎么做。”宁王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直截了当地表示,“不必考虑我。”
陆夭盯了他片刻,面色渐渐有些凝重,她隔着书案盯紧宁王的脸。
“你心里怎么想的,不妨跟我说说?”
宁王摇摇头,示意无妨。
陆夭表情愈发凝重,她干脆起身绕到书案后面,在宁王身侧站定。
“我以为我跟你之间,不会有秘密。”
***
因为这桩意外,使节团的宴请后半段变得索然无味。
肃王府的六小姐在才艺展示环节跳了南诏舞,自荐意味明显,众人都以为启献帝会顺水推舟时,他却什么都没说。
按例赏了小姑娘一些首饰,只字未提和亲的事情。
皇后情绪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她饶有兴致问了钱落葵不少问题,钱落葵对答如流,倒是博得了启献帝的三分好感。
筵席草草收场,启献帝带着卫朗直奔御书房,关上房门第一句话便是。
“你觉得德昂公主如何?”
卫朗似是早有准备,不卑不亢回道。
“公主如何,不容属下置喙。”
“恕你无罪。”
“刁蛮有余,沉稳不足,绝非良配。”
启献帝微微颔首,又问道。
“那你觉得钱侍郎家的闺女怎样?”
卫朗倒是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
“皇上赎罪,属下没有过分留意。”
启献帝并不气恼,反倒露出个笑容。
“若是朕说,想给你赐婚,你意下如何?”
卫朗眼神灼灼,一瞬不瞬盯着启献帝,启献帝早就做好思想准备,他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朕记得曾经问过你,还记不记得有关生父的事情。”见卫朗不语,隐约猜到对方可能心有所感,“那人就是朕。”
卫朗整肃了脸色。
“君无戏言,请皇上不要信口开河,污蔑先母的名声。”
启献帝深深叹了口气。
“其实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朕一直没有把话挑明,是因为没有想好怎么安排你,但现在安排妥当了。皇后膝下空虚,就把你记到她名下吧。”
卫朗瞳孔微缩。
之前没有想好,现在想通了,是准备解决掉太子了吗?
他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些都是皇上的一厢情愿,您问过我的意愿了吗?”
启献帝因这句话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