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姐的嗓音堪称平静,说出来的话也简洁明了,仿佛是在讲述属于别人的故事。
然而越是这样,其中透露出的悲凉,就更让人心悸,想要上去好好拥抱一下这个小姑娘。
这么想的,顾瑾也是这么做的。
从侧面揽住了冯小姐瘦瘦的肩膀,顾瑾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冯妹妹节哀,你是怀疑当年你亲娘是被那里跪着的人害死的是吗?”
“不要着急,你先缓一缓,平复一下情绪再说不迟。”
同样是很早就就失去了母亲,还被从剑南道送到遥远帝都生活的明月郡主,也不由得被冯小姐的遭遇感染了,走到冯小姐另一边,和顾瑾一左一右的安慰道。
“人死不能复生,冯小姐你节哀。”
“好在仇人就在眼前,你把详细的情况说清楚,督主和县令大人都在,定能为你做主。”
“等到那恶妇被定了罪,什么剜眼睛、割舌头、下油锅,把她放到一个装满了蛇的容器里让她被生吞活剥之类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什么惨让她受什么,让那恶妇把你娘生前生病时遭受的痛苦,千百倍的品尝一遍,再送她下去向你娘亲自赔罪,这法子怎么样?”
嗯嗯嗯,可以说这‘安慰’非常明月了……
不过冯小姐就是个普通女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冯员外
突然提起乌头的事,以她先前得知冯夫人母女对冯员外投毒一事的反应,显然并不清楚那二人的真实嘴脸。
所以冯小姐显然没有明月那么虎,听了明月的话,那有些平静得过分的脸色,竟然出现了一丝皲裂,似乎有被明月提议的那些刑罚吓了一大跳。
不过吓归吓,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冯小姐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没有那种平静到麻木、平静得过分时那么吓人了。
“还是我来说吧……”不过不等冯小姐开口,冯员外就缓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女儿还掺着他胳膊的那只手。
“夫人去世前那段时间的经历,每回忆一遍都是心痛,更何况是复述了,我是个做父亲的,这心痛理应我自己承担,不能让女儿替我受苦。”
“更何况我已经被恶妇骗了多年,险些疏远了最好最孝顺的女儿。”
“要不是女儿催吐救了我一命,我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以前我总嫌弃女儿不学好,整天捣鼓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和各种稀奇古怪的爱好。”
“可生死边缘徘徊了一遭,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技多不压身,女儿要是没有凑巧研究些针灸术,哪里能救得了我?”
“女儿关键时刻一出手,比某些人面兽心的人可靠多了,顾三公子写的话本子确实有道理,怪不得陛
下都称赞有加!”
嗯嗯嗯,陛下称赞有加这件事其实值得商榷,陛下也是被逼无奈,陛下本来不想的……
不过大家显然都这么以为,这是个美丽的误会,无伤大雅。
“爹?”总之,冯小姐万万没想到,能从迂腐顽固的父亲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得诧异的抬起头。
冯员外再次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笑得十分慈祥,是自从亲娘去世后,冯小姐许久未曾从父亲脸上见到过的笑容了。
冯小姐不由得红了眼眶,就听冯员外把自家那点破事儿简明扼要的讲了出来。
原来冯小姐是冯员外的原配夫人所生,现任冯夫人,原本是原配夫人的陪嫁丫鬟,因为生得漂亮,被冯老爷相中,纳为了小妾。
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下,冯员外这个人倒也不能算是渣,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受封建思想教育,思想守旧的古代男人。
他对原配夫人有感情,且对原配十分敬重,如果原配不死,是不可能宠妾灭妻的,但同时他也觉得纳妾是一个有事业的男人很正常的行为。
更因为冯夫人体弱,成婚多年一直无法怀孕,而妾侍却先替他生了儿子,也就是冯公子,替他延续了香火,所以对模样俏丽性格活泼的妾侍宠爱有加。
但是这宠爱就让妾侍膨胀了,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利用古
代世界医疗条件欠缺这一点,神不知鬼不觉用乌头害死了原配夫人。
而原配夫人本身从小就体弱,不小心在冬天落水,有些类似于乌头积蓄性中毒的症状,如身体麻木、胸闷气短、腹泻呕吐之类的表现,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冯员外都没有发现异常,并将妾侍扶正,还将原配所生的女儿交给妾侍教导。
不过冯员外以前没察觉,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经过这次被投毒的事,他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就全都想明白了。
为什么小时候乖巧懂事的女儿,突然喜欢看闲书?喜欢和他顶嘴?
为什么女儿明明只是犯了个小错,他却总是大发雷霆?父女矛盾激烈?
因为都是那个恶妇故意不好好教导女儿!
还故意吹枕头风,刺激他的情绪,让他和女儿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甚至原配夫人为什么迟迟无法怀孕,为什么会在大冬天的落水,等等很多数不胜数的事,极有可能都是那恶妇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