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到现在都没有摘下口罩。
被遮掩的大半张脸底下,浮现轻微的笑意。
她温温柔柔地对纪晴说:“纪女士,你放心,我们珍爱是出了名的爱护女性,尤其是来我们医院生过孩子的产妇,您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伤病,都可以告诉我,我免费替您治疗。”
纪晴犹豫了会儿,将乔伊拉进无人的杂物间里。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痛苦了。
老早就想去医院,但是一直拉不下这个脸。
难得有护士上门给她看病,就算再怎么丢人,她也要说出来。
她反锁好门后,慢慢脱下自己的裙子,还有内/裤。
乔伊只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收回了眼,不忍心再看下去。
饶使她也是个苦命女人,她也觉得自己比纪晴走运一点。
因为纪晴的那些羞于人前的地方……
全都是烟头烫出来、牙齿啃咬的痕迹。
还有一些伤,正常人根本就想象不出来是怎么弄出来的。
纪晴将自己的裙子穿好,尴尬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本身和她老公一样,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
如今要不是实在疼得忍受不了……真的不愿意在医生护士面前展示自己的狼狈。
乔伊轻轻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摆出珍爱医院护士优质的服务态度,对纪晴说:“我刚才看了一眼,你这些伤很多都结痂了,但有些还是新伤,你应该……应该受这样的折磨很久了吧?”
纪晴抿了抿唇,不自然地摸了一下鼻子:“你给我开一些止痛药,止血药,还有防止……防止这地方发炎的药,别的就不要多问了。”
乔伊点点头:“我确实带了不少这样的药,我这就拿给你。”
乔伊低头,从自己的医药箱里翻找药物。
她的目光落到角落里那罐子特殊的止痛药上。
迟疑几秒,乔伊拿出那罐药,对纪晴说:“你坐下来,我替你上药吧?”
纪晴断然拒绝:“不用,我自己上就行。”
乔伊拉着她的手,坐到一旁的杂物箱上:“我替你身上其他不方便的地方上药,有些地方你自己上。”
纪晴犹豫几秒,也坐了过去。
像她后背那种地方,确实是她不方便上药的。
乔伊安安静静等她脱去衣服。
看着这一后背触目惊心的伤口,乔伊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她当年遭遇的,是刘鹏的冷暴力,是他的算计和不负责,是一次又一次的精神摧残。
纪晴遭遇的,是实打实的暴力,是表面光鲜下血肉模糊的伤痛。
即使纪晴再怎么惹人厌,她都忍不住对她产生了一丝怜悯。
同为不幸女人的怜悯。
她动作轻柔地替她上药,叹息着问:“女人怎么能活成这样啊?你为什么不离婚呢?”
纪晴有些心烦:“这就不是你应该管的事了。”
她虽然恨孙永诚恨不得她去死,但她也清醒得很。
比起身上的伤痕,她更怕的是过穷日子。
所以她有的熬呢,她绝对不可能离婚的。
乔伊只好叹了口气:“哎,好吧,那我就不干涉你了。”
她默默替纪晴后背的伤上好药,然后将药罐子拧紧,递给纪晴,并且告知她用法:“这是一种很有效果的止痛药,国外的进口货,无色无味。但你要记住,可不能服用,因为里面含有一种成分,叫氯胺酮,长期服用可以使心脏纤维化,到时候直接心肌衰竭,抢救都没办法救。”
纪晴看着乔伊深褐色的眸子,一瞬间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乔伊压低声音,但一字一字都咬得非常清楚:“我以前也深受我前夫凌辱虐待,后来我前夫强/奸我,我直接砍了他三十刀,我什么事都没有,因为是自卫。”
纪晴的心脏先是漏了一拍,又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她明白乔伊的意思。
因为……因为她也一样。
对枕边人,没有丝毫的爱,只剩深深的恨。
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女人不管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孩子而活,都不能继续由着男人这么作践自己。保重啊。”
乔伊平静地说完这些话,收拾起了自己的药箱,离开了孙家。
纪晴静静看着手中的进口药,思虑了许久。
直到外头传来她婆婆的声音:“纪晴一大早的死哪儿去了?我大孙子哭成那样听不见吗!”
接着是孙永诚的嘲讽:“她生过孩子后脑子就不好使了,怪不得说一孕傻三年,蠢得要死。”
纪晴攥紧手里的那罐药。
……
后来,纪晴托人从国外代购这种药,买了很多次。
半年后,孙永诚果然突发心肌衰竭,一命呜呼。
法医检查的时候也发现了,他是长期服用氯胺酮所致。
警方本怀疑是纪晴一直偷偷给孙永诚下药。
可纪晴亮出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新的,旧的,都有。
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浑身上下却没一寸好肉。
调查的人都不忍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