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妃说身体抱恙,竟真的一次都未曾前来探望,只派遣了内官拿了好些药材补品送来长秋宫,让陛下好生休养。
孙医官每日早晚前来看诊两次,然除去刚抬回来那日,整个后背衣料和着血肉模糊一片,是医官一点一点清理的伤口外,余下的擦洗换药清淤,都是宣后亲力亲为,原本也是不想插手的,奈何文帝昏迷转醒后,知道自己伤势极重,睁眼又身处长秋宫,皇后在一旁暗暗垂泪,满眼焦急。
此后,医官再来换药时,尚未触碰到伤口,文帝就开始龇着牙乱叫,稍微扯着肉了,破口大骂,吓得医官个个手胳膊抖得跟筛糠似的,更拿不稳器物了,这都罢了,主要是圣上一吵,整个长秋宫内外飘荡着哀嚎声,里里外外跪倒一片,皇后看不下去,真不该一时心软,让他来长秋宫养伤,难怪阿姮有先见之明。
宣后瞧着这么着不是个法子,小医侍额上汗珠直淌,竟要用自己的左手握住右臂,不让右手颤抖,无奈的摇摇头,上前接过擦洗的软布,示意他退下,自己来。
“轻一点,使那么大劲儿,是想疼死朕嘛。”
“陛下若是再嚷嚷,妾便让岑内侍护送陛下回崇德宫吧。”
文帝趴在榻上,费力扭头瞧了一眼,心花怒放,“是神谙啊,那便劳烦神谙为我上药,我就说嘛,没有刚才那般痛了,还是神谙的手灵巧的多,不像那帮医官,毛毛躁躁,朕算是瞧出来了,那帮人定是见不得朕好。”
陛下长秋宫养病,倒让阖宫上下不适应,无非是半刻都离不开皇后,一嘴一个神谙,一会儿不见了,便要着人问皇后在何处。
“神谙,陪朕说说话......”
“神谙,那个朕要用茶.......”
“神谙,朕这伤口又裂了,你帮朕瞧瞧.......”
翟媪便只能时时候在外屋,好随时听候召唤,“回禀圣上,皇后吩咐,若圣上醒了,可先行用膳,不必等她。”
“皇后何在?”
“皇后去东宫看望大皇子,顺便帮着收拾旧物,着手日后搬去封地,陛下也知,自储妃被贬,他身边一直没个人帮着操持内务,也只有皇后帮衬着了。”
文帝若有所思的点头,都差点忘了,爷俩同时挨了棍子,也不知那个臭小子伤势如何了。“子昆的伤如何了?”
“多亏圣上隆恩,只罚了十杖,大皇子的伤无碍,倒不必如同圣上这般需要卧床静养,这几日瞧着轻松明朗了不少,还说日后去了封地,要去书院当夫子,教授课业。”
“皇后何时回宫?”文帝稍稍有些失落,他们一个一个都想好了退路,一个一个都要远离自己,一个一个都想着逃离这个樊笼,可身为君王,此生无论如何,是不能逃的出去了,他又何尝不羡慕寻常人家,夫妻和睦子女和乐场面,可在宫里,永远只有规矩、身份,先君臣后夫妻,先君臣后父子,不得享齐人之福啊。
“应当要晚一些,霍将军的伤还未好全,皇后顺路怕是要去瞧瞧,还有程娘子那边,皇后说若是时候尚早些,她想出宫去趟曲陵侯府,约摸宫门落锁前会赶回来。”
“神谙怎会如此忙碌?”
“皇后执掌凤印,为圣上操持后宫内务,理所应当,身为天下女子的表率,不敢懈怠,打理后宫事必躬亲,面面俱到,这些年,也都习惯了。”
“可她自己还病着,她一向体弱,这般操持,身体怎么受得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圣上能体谅皇后的辛劳,吾等感念圣恩。”
“扶朕起来,憋的慌,起来走走。”
翟媪心里起疑,早间出恭时,皇后要扶他起来走走,明明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不能碰,这会儿怎么就能走了。“圣上的伤可要紧?”
“朕伤在背上,又不是腿坏了,更衣更衣,朕要四处转转。”
什么呀,本就无耻至极,也不知谁夜间歇息,总说趴的久了,喘不上来气,胸口闷的紧,软枕垫着又硌的肉疼,非要趴在宣后怀里缓缓,明明啥破事都干不了,仍贼心不死,非说抱着才能睡得安稳。
文帝在长秋宫安稳恣意的养了小半月的伤,可前朝那些臣子没闲着呀,歇朝几日,除了前三天是真的很踏实,第四日开始,逐渐有人开始往宫里递折子,直到崇德宫文帝的书案上都堆不下了,那皇帝在后宫养伤没空处理朝政嘛,且太子已免职,群龙无首这些人就像苍蝇一样乱转。有贼心不死的,托了人让帮忙往长秋宫送,送去了作用也不大。
难为岑安知把奏简奉至床前,举的胳膊都要断了,“陛下,你好歹瞧上一眼,万一是急报,可耽误不得。”
“不行不行,不能看,朕这一睁眼,就觉得头晕眼花,瞧不清楚,许是多年的旧疾犯了。”
纵是宣后这样性子的人,也耐不住发几句牢骚,“依妾看,陛下虽伤在背上,难不成如今连眼睛也要瞎了,陛下要躲清闲,宫里空闲屋子多得是,妾即刻便遣人收拾妥当,送陛下过去,毕竟这祸国殃民的罪名妾是万万担不起。”
“神谙要撵朕走,也不必说的这么直白明显,就是眼睛确实有恙,哎吆,怎么瞧不清字呢,要不神谙你念给朕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