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祭台,文帝坐着撵舆,太子仍捧着敕封诏书印绶默默走在最后面,刑台已经搭建完备,昨夜的大雨正好把所有地面冲刷的干干净净,地面洇着湿漉漉的水汽,映衬着空荡荡的祭台,略显萧索,往日里,此处热闹起来,不是册封便是祈福,庄严肃穆,却不知为何今日,陛下会把刑场设在此处。
大臣分列两侧站定,太子跪在刑台前,双手奉着诏书印绶,文帝登上高台,此刻才示意岑安知接过太子手中的东西,又命人呈上一物,站在靠前的臣子瞧清楚是何物之后,不由瞪大双眼,那是一根丈长臂粗的棠棣木,掰断了长刺的尖端,留有半个指节的长度,那断刺均匀长在主干四处,像极了廷尉府大狱中的狼牙刺。
文帝把木刺握在手中,站在太子面前,“子昆,朕今日打你,你可惧怕。”
“孩儿不怕,在此叩谢皇恩。”
深深下拜,挺直了腰板,文帝挥动木刺落下,一刺落,布料撕烂,二刺落衣衫尽毁,三刺落皮开肉绽,足足落了十次,打完便立刻命人送回东宫诊治,群臣以为这便算了,圣上果然对太子有所偏袒,本以为拿了根木刺,不废也得残,细数朝中上下,谁挨板子不是三十起,这才十杖就结束了,雷声大雨点小。
可这次大家都想错了,太子被送走,岑安知拿出诏书朗声宣读,都以为是废后废储的的圣旨,任谁也不会想到,是圣上自己的罪诏,条条框框展开足有三尺,再看文帝,自己摘了冕冠,解开玉带,褪下衮服,脱掉舄履,赤足登上刑台。
“子不教 ,父之过。太子有错理应受罚,朕身为天子,身为人父,更应当接受惩罚。用人不当致使孤城城破,霍兄满门战死,其一罪也。褒奖奸佞,使血案沉冤十多年今才得雪,朕愧对霍家亡灵,此二罪也.......太子无德,朕责无旁贷,今日,上敬先祖神明,下请黎民百姓,当着诸位爱卿的面,惩罚朕这个昏庸的君主,失责的阿父。来啊,行刑。”
原先站在旁边注备好的行杖之人都吓蒙了,本来今天要杖责太子,就已经够提心吊胆,还好圣上自己动手打,本以为逃过一劫,现在竟然要杖责圣上,还是用这般厉害的木刺,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瞧着你,都不敢去接这美差。文帝等的不耐烦了,干什么呀,自己架势都拉开了,别到最后没人敢打,那不是显得自己空口白话么,索性把棍子扔到两人脚底,“朕命你打,违令者斩,五十杖,一下都不准少。”
所有人看到这份上,才知道,皇帝这是要动真格,自古哪有天子跪着受罚,臣子站着监刑的道理,齐刷刷跟着跪倒了一片。
“陛下三思,保重龙体。”
文帝抬眼,怒目圆瞪,“打,再不打,立刻拖出去斩了。”
直吓的人手一哆嗦,闭着眼睛就往背上招呼,至于轻重么,只靠自己意会,经此一事,是上天堂还是入地狱,可就靠着手上趁着的这把劲儿了。苦了的同样还有台子下乌泱泱的大臣,本来宣明殿就跪了许久,这又得陪着跪,五十杖其实说少也不少,起码不得个把时辰,看来,回去不得卧床静养几日,如何能出府,文帝倒是好算计,终于能消停几日,这些人好烦,不用再来烦朕了。
圣上受刑的事,早早便传到了永乐宫,越妃听罢,直翻白眼,陛下这么些年,手段怎么也不见长进,这苦肉计倒使得愈发娴熟,这哪是下的罪己诏,分明就是帮太子受罚,由着去吧,只愿他这马屁能拍响。
“娘娘不去劝着点圣上,这受完刑,龙体有碍,恐怕得将养好些时日。”
“不去,我若是去了,那陛下这打就白受了,派人去盯着,打完了回禀一下即可。哎,还有,替我传句话给陛下。”
传话的人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性,但是圣上从来不曾怪罪,也就见怪不怪了。消息传到长秋宫,那可就天壤之别,听闻太子只是受了十杖,虽血肉模糊一片,好在人还清醒着,精神头算好,宣后命人带着伤药便往东宫去了,行至半道就碰到前来传话的人,圣上正在祭台受罚,这夫妻本为一体,更何况自己还做着这个皇后,断然没有旁观的道理,遣人把药送去东宫,自己带了人去祭台。
行刑尚未结束,皇后来了自然要通禀,听见来人,大臣高呼让皇后劝着陛下保重龙体,文帝则一直使眼色,让行刑的人下手再重些,虽然木刺上沾满了子昆的血,又染上了自己的血肉,已经看起来非常渗人了,且多年将养未曾受过这样重的皮肉之苦,委实是地地道道的苦肉计,一旁还不忘让侍卫拦着点,别让皇后过来,看见这样血腥的场面。
计策显然与当日杖责凌不疑时一般无二,可皇后万不能跟少商那样,不顾仪态扑过去哭的死去活来,虽说心底里已十分心疼了,这苦肉计,果然对心软之人,屡试不爽。
“还余几杖?”
“回禀皇后,还余十杖。”
“既是陛下的意思,那便等刑毕吧,予陪诸位一同跪着。”
下方跪着的臣子忙往后方挪了挪,好让帝后二人的视线能瞧得更清楚些。唉,果真是老了,这五十杖,随口一说,好像也就这么回事,怎么打了这么久还不见结束,文帝只能咬牙切齿的低声催那行刑的人,“打快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