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出租车抵达了村口,因为村路细长狭窄,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所以叶星冉就下车了,徒步寻找唐家。
农村的路就是土路相连,很颠簸,晴天倒是问题不大,但一旦下雨,道路就会泥泞不堪。这里的人们大多数靠种庄稼来养家糊口,也有一些人家,子女在外打工,老人就独守空房,变成“空巢老人”。
唐家就是典型的例子,唐嘉芮在面馆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唐嘉毅在市里的高中读书,平时和他姐姐住在一起,姐弟俩相依为命。周末,唐嘉毅偶尔会去附近的工地打临时工,给自己赚点小零花钱,不过平时他的上学费用和家里的开销,基本上都靠唐嘉芮一个人。
现在,靠山倒下了,唐志伟也过世了,整个唐家乱成了一锅粥。
叶星冉走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唐家的大门。
木制的大门,因掉漆严重隐约能看出它是暗红色的,摸上去有微刺的质感。跨过门槛,一个窄小的院子映入眼帘,院子里有一条铺砖路,砖块缝隙处长满了苔藓和杂草。
里面似乎只有一间矮小的房子,房门半掩,叶星冉看到了唐嘉毅的身影。
“嘉毅,是你吗?”叶星冉小心翼翼试探道。
唐嘉毅在里头听到声音,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他邋遢不堪,蓬头垢面,身穿脏兮兮的蓝色校服,双手止不住颤抖。看到叶星冉,颤抖着声音说道:“姐,你终于来了。”
叶星冉被他的这副样子吓住了,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问道:“王阿姨呢?”
唐嘉毅伸出手指指了一下屋内,叶星冉便进去了,唐嘉毅跟在她身后。
一进屋,就看到了躺在炕上的王梅,她瞪大眼睛,五官扭曲,口吐白沫,旁边还放了一瓶农药。
叶星冉这次没忍住,吓得叫了声,连连后退。
唐嘉毅拉住了她的手腕,安慰道:“姐,你别怕。妈已经断气了,我上午过来本来想带着她一起去医院看望姐姐,但是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只好翻墙进来。进屋就看到妈这样,我也吓坏了,想着叫救护车,但是发现她已经断气了,救不回来了。”
叶星冉看着炕上的王梅,说不出一句话。
突然,唐嘉毅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怒吼:“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和姐姐?爸走了我就够难受了,你为什么还要继续折磨我?为什么?你让我怎么和姐姐交代?”
唐嘉毅哭得捶胸顿足,游荡在恨意和绝望之间。
他恨王梅,恨她在自己最需要家人的时候挥手而去,留下他和瘫痪的姐姐继续受煎熬;他很绝望,父母都走了,最爱他的姐姐也瘫痪了,似乎就是那么一瞬间,所有霉运包裹着他,带走了他的父母,带走了他姐姐健康的身躯。
从此,他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王梅的死不是蓄谋已久的,而是突然决定的。一夜间,她引以为傲的女儿瘫痪了,丈夫因心病过世了,她觉得她的世界也坍塌了。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都在一瞬间。
她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生活,也不敢面对当下的生活,好像,死对她而言是最好的出路。于是,她选择服农药自杀。
要是唐嘉毅没来找她,她的尸体可能会在家躺好几天,发霉发烂。
叶星冉也蹲下身,帮唐嘉毅拭去眼泪,对他说道:“嘉毅,你母亲的后事我会处理好的。以后去我们家住吧,出租房退掉。等小唐姐出院,我也会把她接回家。”
唐嘉毅缓缓抬起头,看着善良大方的叶星冉,心生一丝敬佩之心。
以前,他就经常听姐姐提起叶星冉,说她善良细心,说她幽默可爱,绝对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现在,他也慢慢体会到了叶星冉的善意,感激道:“姐,谢谢,但我不会去你们家住的,你只要帮我照顾好我姐,让我做牛做马都行。”
“可别说这种话,小唐姐就跟我亲姐一样,我一定好好照顾她。”叶星冉说道。
说罢,她拿起电话联系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唐嘉毅看着叶星冉打电话的认真模样,觉得她是发着光的,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