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宿舍的管理员叫罗锦敏，是个近四十岁的女人。简董对我介绍，她是寡妇，带一个女儿，又懒又馋，什么体力活也不能干。原来当然有丈夫，在部队提干后和她离婚，据说不是因为男人提干，原因在她。又据说是她当年熬不住寂寞，和几个男人不清不混，被当兵的丈夫发现。军人丈夫与她离婚前没有追究她破坏军婚，就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了。由于她的工作能力和工作作风太差，公司以前多次打算让她下岗，但每次下岗决定一出来，她那个70多岁的老娘肯定要来公司，亲自为她与领导辩理争气，真能口齿伶俐也好，关键是每次都说不过领导，让领导几句话就怼个无言以对。她老娘的杀手锏是在领导的办公室里寻死觅活，有一次是要跳楼，还有一次是要喝敌敌畏。“真不是要吓唬吓唬人，是玩真的。”简董至今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那次要跳楼，都已经蹦上窗台了，不是李娅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就真跳下去了……还有那次喝药，也是冷不丁地从怀里掏出农药瓶子，汪树己还在苦口婆心、谆谆教导，农药就倒进嘴里了。咳，你心里要有数，要讲究方法和策略，要做到张弛有度。”
我先去水房找到了罗锦敏。她正在给一个又一个的暖瓶里灌开水。我去的时候，暖瓶已经灌了有百八十瓶了，外边的屋子几乎摆满了。粗打眼这罗锦敏，其实长得蛮不错的，也难怪说她年轻时招蜂引蝶，也算是有资本的，当下虽没有刻意的浓妆淡抹，但五官端正，身材阿娜，娇嫩妩媚，怎么看也不像近四十岁的女人，特别是笑起来很甜，还有二个酒窝。这模样，年轻时身边围绕的男人一定不会少，说她熬不住寂寞，和别的男人有一手，我真还相信。和她接触，我是需要提高警惕的。
我刚进水房，一个40多岁的男工人正在训斥她，嚷嚷着的意思是，把给他灌好水的暖瓶放在最里边，外边围着太多的暖瓶，取出来太费劲。“陆师傅，您别急，我给这瓶灌好水，马上就去给你挪出来。”罗锦敏一边笑嘻嘻地和我打了一声招呼，一边安抚陆师傅。我心里一个翻腾，按说这样的风格说话办事，不应该是又馋又懒，三番五次被逼着下岗的人。
陆师傅很不高兴，嘴里继续絮絮叨叨，一边自己去倒腾那一排排的暖瓶去找自己暖瓶，一边继续埋怨：“告诉你多少次了，你不要再先给我灌水了，我的暖瓶不保暖，每次要用，水都不热了。”陆师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暖瓶，我看他往一个装着毛票的敞口纸壳箱里投纸币，投了二角，他没有取应该找回的一角钱，拎着暖瓶走了。
“罗师傅，这一瓶开水多少钱？”简董给我介绍过，原来的桑主任让罗锦敏管理着宿舍，工资以给员工烧开水的方式自负盈亏。
“哦，您就是贺主任吧？您叫我名字就行，不用叫我师傅……怪磕碜人的。”她抿嘴一乐，“一瓶一毛。”
“呵，你钱不少挣呀。一天至少要烧400多瓶吧？”我大体匡算了一下，她仅烧水就能达到我的月工资数。
“嗯，差不多每天要烧400瓶的，煤钱、水钱都是我负担的，费用大头是，免费给公司所有部门提供开水，还有些领导也不自觉，用铁桶往自己家里带开水，不给钱不说还气势人，说是公司给他的福利。您来了，快帮着管管吧。”罗锦敏一边说着，一边不慌不忙地一瓶接着一瓶地给空暖瓶里灌水。
我不能轻易表态，如果属实的话，这就是欺负人了，肯定要管的。“你能不能带我去宿舍楼上去一趟，我先看看情况。”
“贺主任，您真会开玩笑，这就是宿舍楼呀，你也不用我……我这里也走不开，你看看，还有这么多暖水瓶等着灌……我们这是一楼，除了我这个水房，就是会议室，再就是各部门的仓库，二楼、三楼住的全部是员工。不用看，脏得要命，都下不去脚。”
我想了想，特别是想到简董早晨给我说的话，因此说：“离中午下班还早，你先不用着急灌开水，领我转一圈，说说具体的情况……咦，不对呀，刚才那个陆师傅怎么上班时间来拿开水？”
罗锦敏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一刹，她痛快地应承着：“哎，您这主任不一般，那个桑门……桑主任可是从来也没有到楼上来。”她说着，麻利地放下暖瓶，把水炉的火封上，锁上水房的门，领着我上了宿舍楼。
一走上宿舍楼，我当真大吃一惊：还真是下不去脚。不要说曾经见识过，根本就是做梦都想不到，一个职工宿舍，怎么会是这样差的卫生：楼道墙上全部被黑脚印、黄色谜语覆盖满；楼梯和走廊是厚厚的包括橘子皮、尘土、瓜子皮等合成的垃圾，从宿舍门口至走廊最边缘呈60度陡坡的垃圾堆，走廊边缘处的垃圾层高出宿舍地面平均至少在六十公分以上，水泥地面完全变成了尘土层。有几个宿舍虚掩着门，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一股难闻的臭味迎面扑来，一定是男宿舍了，这几个宿舍里有标准配备：清一色的一堆瓜子皮和橘子皮等混合物组成的垃圾堆，低头看，破鞋、袜子、洗脸盆错综无序；仰脸望，乱拉的电线和铁条随心所欲如同蜘蛛网。每个宿舍里有三张床或者四张床，每张床上的被子都是张牙舞爪的，油囔囔的。最可恼的是，我发现宿舍的垃圾堆上有几个不详细内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