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来的赐给会昌伯府,这怕是另有什么深意吧?
王直几人相互间都只是歪了歪头,用余光看了看旁边人的态度,又不动声色回正身形。“臣等遵旨。”
皇帝打什么主意大致上猜得到,之前两宫偷偷搬空了皇宫送去给也先的财宝没能换回朱祁镇那个倒霉孩子,眼下皇宫空了,又不能动国库来干这事,于是朱祁钰也算是变相支持两宫吧!
挺好的,至少证明大家伙没看错人,这孩子比他那不着调的大兄强太多了,是个讲孝道还有情有义的孩子,更难得是有治国整军的手段,不像他那个大兄一样志大才疏蠢货一个。
“即是升了警醒边关众隘口的罗通升了右副都御史,荐才有功的会昌伯赏了金玉,紫荆关上下依‘齐力’论功行赏,不妨一并赏献计机关消息之人。尔后告示天下,使百姓知朝廷用人之意,方怀踊跃报效之心。”朱祁钰引导着于谦等人提议升赏张氏三兄弟。
果然,一番讨论下来,请赏名单公布张氏三兄弟赫然在列。大兄张立文因为押运粮草并识破达贼细作有功,拟任巡检;老二张立武领着十几个“猎户”在边关小道往返布置机关消息,赏了个总旗衔,专管着这一队猎户继续在边关小道设置机关;老三张立斌也算读过两年书,升到工部做个事官。
很快,经过官府的刻意造势之后,曾经的街溜子张立文因为运粮有功被赏了正经官身不说,还带着两兄弟一起都做了官的消息在京城里传开了。一时间,京城内外踊跃向朝廷献计献策,捐钱捐物的风潮就这么被掀了起来。
仅半天时间,京城里老百姓口中讨论的话题就从紫荆关守军在提督守备孙祥的领导下击退贼虏变成了朝廷大军在紫荆关大破达贼,然后又变成了混子张立文因为运粮有功朝廷赏了官,再变成混子张立文因为自告奉勇加入官军,杀贼无数升了官,眼见着就能封爵了……
远在边关随时有着性命之攸的张家三兄弟可能自己也没想到,莫名其妙自己就成了京城里老百姓口中议论最多的话题。
而紫荆关里,官军中也有话题正在讨论着。
“俺听得可是真真的,那御史老爷就是这般说,报给朝廷斩首二百余级。”
“真真是报二百余级?”
“这可得贪了咱多少军功啊!”
“嗨,要我说这军功有啥可争的?今日不知明日事,看看关外那些达子,云梯、冲车怕是明日就能齐备,我们能不能活过明天且还两说呢!”
“话不能这么说,这是兄弟们拿命换来的……”
……
指挥刘深,硬着头皮来找上官都指挥佥事韩青理论。就在刚刚,刘深被大伙推(着)举(着)就差抬着送到韩青眼巴前了,要来给大伙讨个说法。
正踌躇着怎么开口时,韩青看到了刘深那便秘般的模样问道:“可是贼有异象?”
刘深无奈只好说出了事情原委:“兄弟们都盼着军功换此赏赐下来,若是上官留下一些本也是应当的,只是近半数没了交待,兄弟难免心中有些不忿。”
“不忿?!”
刘深已经尽可能想着委婉表达了,但实在不知道找些什么词句合适。如今被推出来做出头椽子怕也是前天主动请缨往达贼军营刺探结果白捡了个功劳的事情惹了大伙眼红,这才被推了出来。
“哈哈哈哈……”韩青突然发出的笑声让刘深感觉到不安,很不安。封建社会里,上下尊卑非常明确,找上官讨说法其实跟取死没什么太大差异。
“前日斩贼首三百余级,报功只说两百有余,众弟兄们以为是我韩某匿了他们的功绩还是意指孙御史墨了他们血汗?”韩青似笑非笑地眼神让刘深摸不清虚实,只好硬着头皮讪笑着赔罪。
“却不敢这般想,实是不解为何往朝廷报功只说二百余级。往日里,报功都是往高了说,斩首二百余级少说也得报杀敌两千,这斩了三百余贼为何只报了二百余级,弟兄们不解,公推我来问个明白。”事已至此,只好硬顶着头皮上了。
韩青手指虚点了两下回道:“某同孙御史并未曾少报贪墨弟兄们功绩,只是拆开做了两次战报。”
经韩青一番解释,刘深顿时佩服到五体投地。难怪人家是御史,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这人跟人比就是不一样。
同样砍了三百个脑袋,你现在虚报三千个朝廷正需要一个大胜的消息所以没准也会捏鼻子认了,但将来秋后算帐这总要有人倒霉的。那怎么样把好事变成更好呢?
人家御史办法好,先报个伏击杀敌二百余级,然后隔一天再报拒贼闯关杀敌数十级,之后还有机会再报衔尾袭扰杀敌十余级。这样一来,一个齐力的功劳就拆成了至少两个齐力,还能多出N个单独击杀贼虏的功劳。
按照景泰爷登基前颁布的《升赏则例》,齐力的功绩弟兄们不过是一二匹布、一二两银钱的赏赐,管军、事官也许有机会能因此得到升迁的机会,这单独击杀贼虏的功劳如果放几个到某一个大头兵身上就成了勇猛、敢战的个人升迁机会,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止步不前的天堑。
想通了这一点,刘深没口子的夸赞着御史英明,感谢韩青这个上官能为弟兄们着想又担心起来——这算不算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