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是在初春的季节，还在下着绵密的冷雨，瑟瑟的。如今是大年三十的夜晚，但街道很安静，没有什么以往喧闹的迹象。
又冷又静。
百姓们大概是怕了，怯了，没人敢偷偷溜出家门，提溜着一盘红漾漾的鞭炮，像往日那样，撕开透明的塑料包装袋，扯开表面的花纸，“哗”地一声把盘得和蚊香似的红鞭炮甩开来，长鞭炮“啪”一声被掼在地上，男人们稍稍抬起一边的胯，从装了香烟纸币零钱钥匙的牛仔裤兜里轻盈地掏出一只颜色鲜亮的塑料打火机，他们快活地向家人喊，要点咯！小孩子们兴奋地尖叫起来，四处乱跑，女人们远远地站在家门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她们也兴奋着，心里突突地瞎跳，只是堪堪保持着大人的风度。火花溅起，男人往自己女人那里跑，大笑着，闪亮的烟火在他们背后肆意张扬爆开，巨响像是撵在他们屁股后头一样，他们步子跨得越来越大，跑的越来越快，直至跑到自己女人身边，才转头看那对寻常百姓来说通天的热闹。
大年三十零点跨年放鞭炮，这是北城多年来的习俗了。男女老少一年到头都盼着这一天，图一个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好彩头。这鞭炮一放，可就是正儿八经地又涨了一岁了，孩子是最高兴的，鞭炮放了便是大年初一，大年初一无论做了什么调皮捣蛋的事情，长辈最多说他几句，是决计不会打的，而大人平时就算有多大的困苦，平时是有多么不高兴，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总是喜庆得不得了，眉眼弯起来，看什么都是红红火火的。
可现在街道上是寂静无声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让人怀疑，这城里难不成没人？
这时，一个少女从远方缓缓地走进这座寂静的城市。
她好像是不属于这个城市的，因为她带着外乡人的冷漠疏离，她顶着一头被雨水打湿的、湿漉漉的头发，细小的水珠悬在她的发丝上，聚集着缓缓顺着她的白皙的脸庞滑下，她嘴里却哈出亲切温柔的热气来。活物独有的热气散发着，这使她在雨夜里像是一株会发光的玫瑰。
少女有着一双飞扬的双眸，瞳色是近乎黑夜般的黑，她的睫毛是笔直的、固执的、硬戳戳的，此时这睫毛被雨水浸润，梢末蘸着几粒玲珑的雨珠。
她正不急不忙地走着。
她要回家过年呢，这样红火的日子里，她要去寻她的父亲。
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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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叩响一扇木门，红漆没漆过几天，刺鼻的气味侵略性地抗拒着她。
没人来开门。
她抿了抿嘴，望着木门眨了眨眼睛，默默站了一会，像是在思考的样子，突然无声地咧开嘴笑了，她洁白的牙齿在黑夜里显得格外亮。
没办法啦，她自言自语，木门悄然无声化为粉末，灰尘落到地上，这城市还是静的。
她看见他父亲惊愕地站在院子中间，瞪着她，父亲的后面躲着一个发着抖的女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腾腾的尿骚味。
“父亲”，她甜甜地说，“我回来陪你过年啦。”
她看见她的父亲的眼泪盈满眼眶，颤抖着嘴唇，他声音嘶哑地说，“楚秋，害死你娘是我不对，可我…毕竟是你父亲，伦理道德不可侵犯，倘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是多么爱护你…”他的气势弱下来，“求求你…放过我！”
少女楚秋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她还是站了眨眼，却什么话也不说，一把泛着寒光的剑突然出现，那可真是一把好剑，剑身的光泽像流水、像锦缎丝绸，剑柄镶着一颗绿色的宝石，是极好的水色，又明亮又通透，红色的剑穗坠在剑柄尾部…楚秋温柔地抚摸下剑穗，便提起剑来，笑问：“你先还是她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