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虎禅几人为免事端,就先躲进一旁林子里,狗狗用御禽术让马匹安静下来,不闹出声响。
“动作利索点,贴完赶紧撤,此地强人难缠,不可久留。”
马快的队长一面催促,一面不安的四下张望,看得出对此地颇为忌怕。
其中一名捕役贴完一张布告,接着又贴第二张,嘴里嘀咕着怨言:总捕头让咱哥几个来这里抓贼,真不晓得咋想的?“虎头坡”本来就是一窝贼,来他们老巢张榜捉寇,不是让咱们送羊入虎口。
马快队长一脸不悦,对那名捕役喝斥道:哪那么多废话!总捕头的手令,你敢有异议?快点贴完走人,否则撞上那伙强人,非剥了你的皮,再食肉啃骨不可。
“好了好了,别催了!”
捕快贴完第二张榜文,马快队长迅速带领八九名捕役,打马离开。不一会,道上除了扬起的尘土,已不见他们踪迹。
沈虎禅先行步出林子,往贴榜文的大槐树走去,让其他几人稍等待命。
榜文是州府的缉拿令,悬赏对象正是沈虎禅。
晓谕:照得案犯沈虎禅,乃七大寇之匪首。今流窜州县四处作案,行凶越货,杀害官差,手段极残,十恶不赦。故特此颁令,凡禀报其去向者,赏银一千两。捕获者,赏银五千两。如有匿情不报,私藏逃犯者,罪当连坐,严惩不怠。太原府衙,宣和六年八月十九。
驻足观看缉拿令的除了沈虎禅,还有一名头上布满银发,抬头纹和眼角纹都很重,却一脸慈祥的老婆婆。
沈虎禅自然看见这位婆婆,也发现她盯着缉拿令,看的十分入神。似若有所思,若有所虑,若有所失。连额头与眼角的皱纹明显又深了许多,仿佛缉拿令里的案犯是她的儿子,她的亲人。
不过,沈虎禅与老婆婆非亲非故,他年少时家人被全部杀害,孤零一人出来闯荡江湖,拜了懒残大师为师,成为自在门的大师兄。
“这世道真不太平啊!”
老婆婆兀然间自言自语了一句,且边说边摇首。
“确实不太平!”沈虎禅瞅着缉拿令,无缘无故成了官府通缉的要犯,情不自禁接了一句话。
那老婆婆“咦”了一声,转向沈虎禅。
原来她不仅面相慈善,眼神也和蔼有神,墨青色的眼瞳像颗绿琥珀,灼灼生辉,熠熠耀芒。
真是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眸色里绽射出和煦,温善,婉顺,宁谧,睿智的光。
“你是?”
老婆婆微微一讶,双目轻阖,愕然的问了一句。
沈虎禅抬眼瞅了瞅大树,微微一笑。又面向老婆婆身子略弯,双手一揖道:婆婆你好,我是过路的。
“原来是过路的,打哪来,去哪里啊?”
沈虎禅道:自宪州来,要去往太原。
老婆婆神情舒展,又温和的说:那估摸着还有两天路程。
沈虎禅顿了顿,说道:差不多是要两天,所以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那正好在……”
老婆婆话未说下去,大槐树底一个树洞里,猝然蹿出一条五步花蛇,直噬向她脚踝处。
五步花蛇性子躁,极凶猛,毒性强。常人给咬一口,若不及时吸毒救治,必一命呜呼。
突如其来的一瞬,眼前的老婆婆绝无可能避开,能救她的只有沈虎禅。
不过,沈虎禅既没拉走老婆婆,也没出刀斩断花蛇,而是往后挪动两步。
极速,极奇,极急的两步。
脚尖明明前移,身躯却往后滑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好像他才是被人拽走一样,快速拉开与老婆婆的距离。
沈虎禅不救。
反退。
让开。
他完全不救,任由那条花蛇去攻击婆婆。而且表情不惊、不慌、不忙、不乱、不闻、不见、不理、不顾、不忧、不虑、好像根本不在乎婆婆的安危。
眼看花蛇离老婆婆只有一尺之距,“咻”的锐风骤响,槐树上枝杈摇晃,从茂密的树叶丛里探出一根细长的竹竿。竿子的一端乃是寒铁打造,形似人的手指头,准确无误的点中蛇首七寸下方。
只听“呲”的一声,花蛇被竿尖钉在地上,蛇身像弹弓皮筋一样收了回来。
随即有一条人影从树上顺着竹竿滑了下来,动作灵活的像一只猴子,身姿甚至比猴子还灵巧,还灵动,还灵敏。
此人长得也像猴子,脑袋很小,颊削颔尖,身材瘦薄,手脚细长。要是有根尾巴,身上长毛就真与猿猴无异。
树上竟然有人,且身手矫健,疾如灵猴。
那人落地无声,笑嘻嘻的说:婆婆没受惊吧?
老婆婆十分平静,面无惧容,并未让蛇惊吓到。她语气淡定的说:小行,谢谢你,我没事。
那叫小行的人朝着沈虎禅怒目一瞪,他眼睛其实很小,可目光甚厉,也甚利。
他扬指一点道:看你五大三粗,还背着把刀,想是个练家子。老人家遇险,居然见死不救,枉你是学武之人,真替你害臊,功夫白学了。
沈虎禅既不生气,也不辩解。只是站在原地注视对方,注视对方的竹竿。
叫小行的人滑竿下来,竿子估计有个一丈四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