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招跟在小主人身后依样画瓢,紧随其入,更加惊奇地发现原来巨岩下面竟然中空,更像是一个沉入地下的洞穴。
晨曦透过那道缝隙洒落进洞,给阴风嗖嗖的黑暗里增添丝丝暖意。
漫步其间,英招隐隐听到滴水之声,薰风拂拂,越是往洞深处行去,扑面的凉意便越盛。
惊奇的是,那凉意不但没有阴森之感,反而清清爽爽,神思清逸。
“来这里!”
漆黑之中传来揽月欣喜的呼声,英招循声看去,只见揽月正半蹲在一滩水泊旁边,指尖抚点涟漪。
“小主人。”英招应声上前。
“英招,我们从这里进山。”
揽月以手拨水,水面一起一伏,清波漾漾。
这里?英招拭目倾耳,只怕是自己对小主人的话理解有误,可从揽月笃定的神情里又丝毫没有玩笑之态。
英招还在迷惑之时,揽月已站立起身,临水而立,她提起裙摆回眸对英招说道:“我先跳进去,英招你紧随我来便好。”
“小主人——!”
英招还没来得及出言拦阻,已见揽月轻捷地迈入水泊之中,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从容不迫。
英招急急想要将揽月救出,却见揽月并无丝毫挣扎,只是随着水势在水泊里打了几圈旋转,便干干净净消失在其中,再也没有了踪影。
这还迟疑什么?!
这世上唯一值得英招追随之人既已投水而入,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英招也必要追随。
英招身子向水一倾,刚欲入水,定睛细看之时方发现水泊正中无风扬波,不住地打着旋儿。
这水泊竟是一摊水涡!
英招不禁看呆在那里,但四蹄下面却有一股莫名之力牵引着它向前挪步,看来这水涡里果然身具秘密。
英招不再瞻前顾后,跟着揽月一跃而下,水花四溅间先前那股神秘之力更盛几分,拖曳着它的身体往水涡深处陷了进去。
虎躯被四周的耸动不安地水流包裹,不停旋转,任由身体随波逐流。
可怪异的是,水涡下面却似竹筒一般居然是中空的,竹筒中有一股气流来回游窜,一眨眼的功夫便有另一股莫名之力将英招从水里推了出去。
“英招!英招——”
耳畔传来揽月温柔关切的声音。
英招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巨岩和地下洞穴都不见了,自己正坐在一片密密层层的草丛之间。
“小主人,这是?”
“这是洞冥草。”
英招的目光停留在一滩跟先前一模一样的水涡上面,但周围的景致已是全然不同。
“那这又是?”
揽月轻柔一笑,明媚而温暖,手指英招头顶上方给它瞧道:“你瞧那里。”
英招抬头举目时方发现,这滩水涡的上空竟然凌空悬了一口井,而井水就这样自然而然的从空中流淌到地上,形成了一个漩涡。
“小主人,难道我们就是从水涡的另一端穿行而来的吗?”
揽月粲然笑道:“不远遐路,幸见光临,你我所处之地正是阆风山西侧的寿木林。再往上行,便是阆风山的灵台了,而灵台的最深处也便是我娘亲在世时长居之所了。”
英招看着身上干爽的皮毛慨然而叹:“没想到阆风山眩异之物比比皆是,这口壁挂天井不但可以避开险绝的山路,就连井水都这般神奇,竟然滴水不沾。”
英招此言反而掀起了揽月髫龄时被锁清露霏微的记忆,她嘴角挤出一丝苦笑,秀窄修长的手指拨开吹面的一缕碎发:“这条狭径也是我偷逃下山时寻觅而来的,鲜有人知。”
“偷逃?小主人乃阆风山少主,为何有偷逃之说?”
回忆像云烟般飘散在眼前,独守在只有乳母姏婆的清露霏微的日子仿佛历历在目。
独守高阁,画地为殇,廊庭屋前空无所有,那种冷冷清清的寂寥之感,又有谁人可体会?
虽说情随事迁,却回首如昔,立足今日,心中依旧冰清水冷,不胜寒凉。
揽月惘然若失,不自觉地微蜷起单薄的身影,她不知今日再回阆风山,父亲是否依旧会将她再次禁足在灵台深处。
不,她绝不要!
往事依稀,一幕幕如陷缧绁的画面凝入脑海。
揽月这才发现,原来曾经那些吊形吊影的日子,从来不曾随着她下山行旅游历一番而化作飞絮消逝,尤其是在她知晓父亲明知血珠下落的所行所举后,更是对父亲居心半信半疑,便再也不能不时刻保持一分警惕。
寂寂流年,彷徨且幽长,揽月不自觉地环抱手臂,试图为她自己保留一丝暖煦,安定自己那颗摇荡的心。
“小主人......”
英招似是探询,又似是关切。
它大约已经意识感受到揽月似有哪里不对,眼睛时时刻刻跟在她的身上,神色尤为担心。
揽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慞惶失次,从迷迷蒙蒙的心绪里抽离回来,连忙歉意道:“抱歉让你担心了。忆海茫茫,我只是想起一些不欢之事。来吧,让我带你回去清露霏微的那片桂海,沿途亦将我如何寻得壁挂天井秘密的经过说与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