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膡道:“不管怎么说,经你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掀雷决电,惊人耳目。无论是为了我犯下的错事,还是为了对颜儿的亏欠,我都应将血珠和玉铃寻回,杜绝后患。”
陈朞抱拳恭立,肃然道:“陈朞愿率玄霄上下同心协力,前扑后继,衔尾相随!”
陈膡那张削瘦的脸上隐隐泛起红光,手掌拍了拍陈朞的肩头,忾惜道:“朞儿啊,看来叔父要暂时食言了。早年说待你成年娶妻之日便是令你正式接管玄霄之时,看来此事尚需搁置些时日。叔父我尚不能隐退,还需拯溺补过。”
陈朞自始至终从未觊觎过一派掌门的名位,甚至还多番动念希望弟弟陈胥接掌玄霄。
在陈朞心明眼亮,太理解陈膡的创巨痛深,以至于多年来悼心失图,一蹶不振,而他陈朞又何尝不是?若是为了那一股沁人的甘香,陈朞亦愿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的避世相随,又哪里会在乎凡世一介掌门之职。
这大抵便是:有其叔必有其侄,人生代代无穷尽,情根欲种步后尘。
一唱雄鸡天下白,如今真相大白,虽然有些超人意料,但揽月的心绪反而平静了许多。
在听了陈膡所言以后,揽月便明彻了此生之任,便是替娘亲和颜姨寻回血珠,克尽厥职,而至于她和秦寰宇的感情就如柏树仙生前所言,无异于孽海情天,大梦一场。
思过半矣,便真的心悟神解再无挂碍,眼下揽
月只有一个念头——替母寻回血珠,令秦寰宇能不再受其唆摆,自此以后啸傲风月,翱翔自得。
陈朞看出揽月所思,问道:“揽月,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回去阆风山将此事真相告知殷掌门,恳请他出山相助?”
揽月的纤指抵在下颚处缓缓地摇头,若有所思,蝶羽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一抹清影,随着闪烁星眸来回荡漾。
陈膡见她迟疑不定,误以为她尚有顾及,便直截了当道:“丫头你莫有顾虑,尽管将当年真相告知你父亲便好。大局当前,遵道秉义,以我对殷昊天的了解,他定义不辞难,先以天下苍生为重。待血珠被寻回那日,我必甘心受惩,绝无怨责。”
揽月眉目宛然,白皙的皮肤深处透映出嫣红的色泽,羞惭忸怩道:“揽月先前冒昧陈辞,有辱清听,还请陈掌门谅解。”
陈膡快意道:“你这丫头性子紧随了你爹,能言快语,怡然理顺。若论及我与你父母的情分,也能担得起你唤我一声‘叔伯’,不如你便随了朞儿,喊我叔伯便好。”
揽月涨红了脸颊,慢慢垂下长睫,轻声唤道:“陈叔......”
陈膡忙应道:“好,好——”
这一声唤,好似春风吹融了陈膡冰封的心,又似甘甜的雨露,播洒在干涸龟裂的大地上。
在那股清甜桂香的催化下,陈膡在恍恍惚惚间仿佛看见了那刺颜,她凌风而立在隅谷祭坛那株繁花胜雪压
枝头的万年古桂前,古桂缀满月白色银花,如雪落璀璀,缱绻着素衣风带,轻轻飘拂。
她螓首微侧,粉面丹唇,双瞳中斜辉脉脉,看起来依旧清灵脱俗,携着不染纤尘之质,仿佛正在对着陈膡微笑,那笑容嫣然动人,如同一剂良药化解陈膡多年以来的负疚自责。
颜儿......你不怪我了吗......
陈膡暗暗压抑着积蓄了多年的委屈,几乎就要倾泻而出。
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待我将血珠寻回便去那边陪你,一定......一定......
揽月的宽容谅解好似有一股巨大魔力,终于令陈膡振作精神,蹈厉奋发,同时也让陈朞对陈膡的颓丧潦倒有了一番了解。
虽说真相肝心若裂,但终归是寻到了一切的源头。
能让陈膡竖起脊梁,也算是在匡时济俗的正路上增添了一名超群绝伦之人。
再迈出弦月殿的时候,陈膡已整整截截,酒气尽除,好似换了一个人。
阳光柔软地照射在三人身上,恍有隔世之感。
光芒像一束束亮闪闪的金线照射在陈膡脸上,散发着安详而平和的气息,像是从梦境中醒来。
几个自外庭过路的弟子缩头缩脑地往弦月殿这边看过去,手捂在唇前窃窃私议,大抵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掌门会有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陈膡眼睛虽盲,鼻耳却通,喉咙里轻嗤两声,便吓得那几个弟子栽了头灰溜溜地快步逃开。
陈膡听
到闲散的脚步声离去,转身问揽月道:“丫头,接下来便让朞儿送你回阆风山,我也随行,去和殷昊天商议寻回血珠之事。”
揽月婉拒道:“揽月尚不能随陈叔回阆风山。”
“怎么?”
“揽月尚有一去处欲去探明,还请陈叔指点方向。”
“喔?何处还需我来指点?”
揽月干脆断然道:“隅谷。”
陈膡一怔:“那里早已黄沙覆地,荒芜贫瘠,月影桂早已枯竭,你还要去那里作甚?”
揽月直言不讳:“那是娘亲和颜姨生长之所,就算仅余枯木朽株,我都该去祭拜一回。”
揽月言辞果决,不容置喙。
陈膡沉吟片刻,默然地点了点头,首肯道:“也对,哪有